我一向都不喜欢在国庆节这样的出行癫狂期跑到街上去人挤人、肩擦肩地欣赏“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的壮丽奇观的,但鉴于简昊熙已经是个上班族,而且还是个上班时间不太固定的摄影师,我只得抓紧每一个可能和他腻在一起的可怜兮兮的小假期。这不,因为临时接了拍摄任务,别人的国庆长假都开始了五天了,他才开始进入他的放假状态。虽说还有调休这玩意儿,等不巧的很,他调休的那几天,我的课表上都悲伤地被课填满了。 昊熙,其实我可以偶尔逃一下课的。你也是从大学过来的,偶尔逃逃课,无伤大雅的对吧? 嗯,我想想,你要逃课的话,我就回去加班好了。 简昊熙摸着我的头,带着一脸温暖笑容对我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又走神了?”简昊熙刮了刮我的鼻子,眉眼间尽带宠溺之意。 我喝了一口橙汁,义正言辞地驳道,“我是在想待会儿要去哪里玩,不是走神。”顺势把问号抛给了坐在我们桌对面的钟菱,“菱菱,你觉得呢?” 钟菱瞥了我们一眼,平着声调说,“只要你们不秀恩爱,去哪里玩都可以。” 我和简昊熙对视而笑,反驳回钟菱的控诉,“我们今天已经是最低调的了。” “谢谢你们的低调。”钟菱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那就去看电影吧。”简昊熙提议道。 我们俩女生一致同意,于是三人便离开了餐厅,在广场一楼等着搭乘电梯。由于这黄金假期人实在是多得心累,我们等了三趟也没能成功随人潮被挤进电梯里,只好采取迂回路线,绕大半个广场去搭扶手电梯。 “昊熙,我想去一下洗手间。”真不该把那一大杯的橙汁一滴不剩地全喝完的。 简昊熙接过了我的包包,“去吧,我和菱菱在这里等你。” 我立即转身往回跑了一小段路冲进洗手间里解决这人有三急。 谁会想到,不过就这么几分钟的停留,不该再相遇的相遇了,而秘密,昭然纸上,不再为之秘密。 从洗手间出来,我正朝着简昊熙和钟菱所在的方向走去,一个衣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快速从我身边经过,背景看起来似乎有些许眼熟。不知怎的,我猛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下意识地也跟着越走越快。 “你居然这么快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男人突然大声叫喊,挥起了拳头。 根本无需思考,我立刻冲了上去把简昊熙推开,在大家都还来不及反应这刻任由男人的这一拳打在了我的左肩上。 没错,这是冲着简昊熙来的;而这男人,就是钟菱哪位已成过去式的有妻男朋友。 真痛!用得着这么用力吗?什么仇什么恨呢。 “小慈!”被我推到一边的简昊熙一把搂住我,俊庞里散尽慌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我已经在他看过来之前放下了捂住左肩的手,挤出笑容摇头说,“我没事。”事实上,左肩正痛得让我鼻间隐隐发酸。 钟菱傻了眼,还未进入状况。 “该死!”简昊熙松开我,握拳转身,一挥打在了男人躲闪不及的脸上。 我也被吓得傻了眼了。 男人低骂了一句脏话,挥拳想回击,被已经走到他面前的钟菱伸出双手用力地往后推,“你闹够没有!” “闹?”男人恨恨地指向简昊熙,目光凌厉里透着失望,“告诉我,他是谁?” “干你什么事?”钟菱冷着脸对男人说,“你再缠着我,我绝对敢报警。” 男人愣了愣,发出几声寒心的冷笑,他扫视了一圈周围人数渐趋增多的围观者,怒吼道,“都给我滚!” 人群受了惊吓,迅速作鸟兽状散去。没一会儿,便把这片空间留给了我们四个,不,是两个当事者。 简昊熙沉下脸,正想走上前去,被我拉住了。我冲他摇摇头,低声说,“让菱菱自己解决。” 他看着我,眼里的疑虑渐消,把视线转回到处于风暴中心的男女主角身上。 他发现我对他有所隐瞒了。 “我不相信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我不相信!”男人紧盯着钟菱,“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钟菱走近男人,迎着男人糅杂着愤和痛的注视,眸色淡似清茶,“现在我对你,只有厌恶。” 男人抖着身体后退了半步,脸色愈显灰白。 “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钟菱回到我和简昊熙身侧,背对着男人冷冷地下最后通牒,“你老婆来找过我了,她说,把她逼入绝境,她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自我了断,二是把我们的事扬出去。如果你还爱我,就请你放过我,杀人凶手和小三这两个罪名,我一个都承受不起。”尾音落,她即步伐从容地往前走。 简昊熙看了男人一眼,牵着我跟上了钟菱。 不出半会儿,一句带着哭腔的 “对不起”,随流动的空气推进了我们的耳朵里。 钟菱的肩膀微抖,尔后把腰挺得更直,抬起下巴继续前行。 出了广场,简昊熙这才发问,“菱菱,怎么一回事。” 钟菱看了看我,道,“让陶慈告诉你吧,我要回学校了。”她边说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后向我们挥挥手,随车一同远去不见。 我不敢看简昊熙,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昊熙,我,我……” “回去再说。”简昊熙打断了我,先行向停车场走去。 我紧跟着他,忽视着左肩还未消停的疼痛感,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切。 开车回公寓的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出声。我很想说话,但一看到昊熙那紧绷的脸,就连嘴唇都抬不起来了。 他在生气。 回到公寓,简昊熙径直走进了他的房间里,没有理我。我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几分钟,到他房门前想敲门,抬起的左手牵动到了肩膀的伤处,痛得我直咬牙。 算了,我还是先回房里查看一下伤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搽,等昊熙气消了,再来向他请罪吧。 我脚跟刚转,这扇门忽被打开了。 简昊熙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进来。” 我听话地走进去,想了想,拉开他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发现书桌上摆着一瓶药酒。 他拿起桌上的药酒,指了指他那张铺着纯黑色床套的床命令道,“坐到那边去。” “哦。”我垂头走到床边坐着,没想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简昊熙坐在我旁边,无语调地再下命令,“自己把衣服拉下来。” 我惊得猛抬起头,傻傻地反应不过来,脸不禁微微发烫。 “难道你想我来帮你?”他直直地盯着我的左肩看,话里不掩危险味道。 我总算恍然大悟了,“不,不用。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回房间自己搽?这话我没胆完整问出口,因为简昊熙的眼神阴森得可怕,好像在说,陶慈,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为了不在他的火气上加一把柴,我侧过身,抖着手轻扯下了左边肩膀上的衣服,脸红得大概可以挂上红色预警信号了。 简昊熙倒了些药酒在我挨了一拳的左肩上,稍稍用力地揉着,神情阴沉得好似暴风雨光临前的天。 我痛得皱紧了眉头,紧咬着唇不敢叫出声。可怜的小肩膀,淤了一大片,又青又紫的,那个男人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钟菱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没有半点绅士风度的渣男呢? 噢,我好像忘了他的目标是昊熙。 幸好,我的小王子没有受伤。 在我走神之时,简昊熙忽然加重了力道,我没忍住,痛呼了出来。他没有看我,手上接着使劲,我不由地颤抖,眼睛浮出了一层水雾。终于我受不了了,请求道,“昊熙,可不可以轻一点?” “轻一点淤血化不开。”他口上这么说,手下却还是放轻了。 我就知道,他舍不得弄疼我。 “好了。”简昊熙帮我把礼服整理好,拿着药酒走到书桌前坐下,迟迟都没有转过身来。 “昊熙,”犹豫了半天,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生气吗?” 他拧亮了台灯,没有回答。 我不敢到他身边烦他,只好继续在床上坐着,真心悔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向你隐瞒关于菱菱的事的,我答应过她,不能让你知道。” “我是她的表哥,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跟家里人交代?”简昊熙沉着声问道。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接着忏悔,“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沉默片刻,轻叹,道,“你说吧。” 于是我把钟菱告诉过我的全部毫无保留地转述给了简昊熙听,最后加上一句总结,“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简昊熙没有转过头来看我,简单道,“我知道了。” 这么冷淡。说明他还在生气。 可是我都已经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给说了,还能怎么办? 我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这种冷对待比左肩上的伤更让我难受。我站起来走到简昊熙身边,轻轻扯着他的衣摆,道,“不要在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瞒你任何事情了,什么都会跟你报告。” 他终于肯看我了,拧眉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菱菱的事生气?” “不是吗?”我反问,脑筋转动的速度跟不上他的节奏。 昊熙叹气,语带无奈,“我生气,是因为你居然敢冲出来。” 我听懂了,心中暖得遍地花开。我说:“我控制不了自己,想不了那么多,那是条件反射的自然反应。我不要看到你受伤。” “傻瓜。”简昊熙起身把我拥入怀里,“你知不知道,看到你因为我受伤,我更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下次绝对不可以再做这种傻事,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一口答应。 可是小王子,请原谅我不能遵守这个承诺。 无论重来多少次,只要有人想伤害你,只要你有危险,我都会冲出去的。 嗯,这是本能,改不了。 我在他的怀抱里抬起头,想到钟菱的事,很是担心,“昊熙,菱菱那里我们能帮得上忙吗?” 昊熙凝眉细想了一会儿,说,“我会跟她聊聊,好好处理。” 我点点头,只希望这事能到此为止,不要再多生事端,制造出不该的伤害。 晚上钟菱给我传了一条简讯——时间出错,人再对,也只能说再见。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男人和他妻子的婚姻,是在父母的强迫下缔结的。 他们两家世交,自幼相识,妻子孩童时已暗许芳心,男人却从未上心。 婚后,男人过得很痛苦,对妻子百般刁难,妻子一一忍下,把男人的生活料理得井井有条。 妻子在等,等男人回头发现自己的好。她想,就算最后等不来爱,一点点的喜欢,也足矣。 妻子等了五年,等来了男人遇到了他的真爱。 真爱要怎么去定义呢。 时间出错,人再对,也只能说再见。 真爱,不过就一流泪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