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浇灌而下,别墅原本挺秀的树木在冷风呜唳中被打得凌乱狼狈。
黑伞下的人,半身的衣裤被横吹的风雨打湿,而后那人趟过雨水横流的路面,进入灵堂。
灵堂前的蜡烛在阴暗的天气里明灭不定地燃烧着。在这阴沉的布景中,唯一的一抹亮色是桌上老人和蔼又灿烂的笑容,左右挽联道:一生风云拓实业,质如珠玉耀千秋。
凌泽凌峰凌戈和何家的表兄弟沉默的跪于一侧,何婉华在他们对面,如同残败的苍白冷荷和其他抽噎的女眷跪于一处。
司礼的声音响起,“有客到,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席方峻弯身恭恭敬敬地行礼,一张脸冷峻而严肃。只是抬头望向老人遗容之际,一股悲意汹涌而来。
孩子们长大的时候感觉自己老了。等长辈走了,感觉自己又变回孩子,在这茫茫天地间,变得无所依靠起来。
“家属答礼”司仪高喊。
何婉华等人向席方峻磕了个头。
仿佛只一夜间,人人称赞的似乎不会老去的滨江第一美人,一下子憔悴老去许多。
她没有哭泣,只是原本的一双美目现在只有失家孩子的悲情寂寥。
席方峻想说什么,紧接着司机再度高喊,“有客到~”
他回头,梁秋泽一家已经过来。梁秋泽母亲朱照月满眼是泪的看他,席方峻似乎再也忍不住眼眶的热泪,急匆匆退出堂下。
何婉华一遍遍的磕头答礼,女眷或抽噎或嚎啕,她好像已经听不见。
父亲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不是那千亿的资产,始终只是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和她年轻时不曾用心看顾的三个孩子。
“婉华,你要立起来!听到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爸,我知道!”何婉华在父亲弥留的床前泪如雨下,哽咽着声音,“我知道~”
“看顾好那几个孩子,看顾好那几个孩子~你是一个母亲,懂吗?再不要任自己浮沉,你要撑住你的家!”
“我知道,爸~我一定会好好看顾他们!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不再胡闹,不再任性~”
我发誓,不再重蹈那荒诞胡闹的前半生,把一切压给爱情的愚蠢的自己。
何婉华看向灵堂外,雨水啪啪地打在玻璃门窗上,窗外席方峻的面孔变得模糊一片,跟着所有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一片。
“什么滨江第一大美人呀~”席方峻不屑地将马鞭扔到宴会厅的桌上。
梁叔元嘻嘻地道:“是真的好漂亮啊,我想追那个美人。但是我一见到她就说不出话。”
席方峻挑起眉毛,“信我,冠了第一美人名头,不是自己倒霉透顶,就是喜欢她的男人跟着倒霉透顶。
叔元,你天天活得这么开心,别给自己这么找不痛快,哈哈哈~”
“席方峻,你待会请我跳舞呗~”朱照月跑过来,高兴道。
“不要,谁爱跳谁去跳,我不会跳~”席方峻转过身子。
“我待会要告诉席叔叔,你一点都不爱惜女孩子~”朱照月掐着腰生气地道。
“你找叔元啊~叔元跟你跳~”席方峻坏笑道。
梁叔元从沙发上跳起来,“我不要我不要,谁要和母老虎跳~”
“我就知道,你们都巴巴等着和婉华跳~”
席方峻嘁了一声。
“嘁嘁嘁!你嘁什么嘁!”朱月照嗔怒道。
“我去找梁叔喝酒了~”席方峻道。
说话间,席重岳走了过来,“方峻,待会你何叔过来,你一定好好帮我招待他们,不要没有大体的样子。
你何叔,梁叔,朱叔当年我们四个是一起从死人堆里趟过来,这么多年做生意,也是相互扶持。
这次我们迁往滨江发展,以后老友可以常相聚,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臭小子!我在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席叔,方峻一定在心里说我听见了,听见了,您说了一千遍了~”梁叔元笑嘻嘻地看着席方峻道。
席重岳恨得牙痒痒,在梁叔元和席方峻头上各猛敲了一记。
梁叔元又嘻嘻地跑到席方峻身后,“方峻刚才还说,何婉华是什么滨江第一大美人,他眼里惯瞧不起标榜美人称号的人,特虚浮!”
“方峻说得对~”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席重岳看到来人,立刻笑容灿烂,对着何富春道,“教子无方~
席方峻回转头来,看见何富春身边的一个女孩子,立刻呆愣住了。
女孩穿着白色的纱裙晚礼服,脖子上带着一条流光溢彩的水晶珠链,耳坠两粒小巧的珍珠。
她挽着何富春的胳膊,礼数周全的见过席重岳,像是最端庄得体的大小姐的模样。然而那双眼睛却灵动的如同一只小鹿,清澈的如同山间的溪水。
何富春拍拍看得愣怔的席方峻,颇为得意地道:“像席方峻这样的后生完全不会被美色打动的嘛!”
席重岳看着自家的傻儿子,一时心梗,一脚将席方峻踹了出去,“去好好招呼何小姐~”
朱照月拉着何婉华跑开,梁叔元高兴地道,“看吧看吧,席方峻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多丢人~”
席方峻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何婉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席方峻撞见她的眼睛,又扭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