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今日又燃了倒流香,半人多高的瓷缸里养了几尾金鱼,时不时的吐出几个水泡,水面上的一叶莲似也感知新年,于初一那日开了花苞,倒也看着喜人。
秦葶在身前给何呈奕系腰前的玉带,可是她干不了这细致活儿,有一颗珠子怎么都扣不好。
何呈奕便一直站在面前一眼不眨的盯着她,不动手,反而还吓她:“若是耽误了朕去见太妃的吉时,你怕是要掉脑袋。”
当然,他也只是吓吓而已,哪里能真要了秦葶的脑袋。
可秦葶是经不住吓的,越是系不上便越急,越急手指尖儿便越又不管用。
鼻尖儿眼见着已经透了点细小的汗珠子出来。
见这玉带扣角成了她的一道难关,何呈奕抬袖将她的手扒到一旁,自己在前稍鼓动两下便系好了。
“笨的要死,”他一甩长袖,下巴仰起,“给朕整理衣冠。”
懒得理他,秦葶一言不发帮何呈奕整理衣衽,轻扯了上头的褶皱处,却在翻动衣角的时候,又看到了颈处那道深刻的齿痕。
他说那是除夕那夜秦葶咬的,但秦葶一点印象也无,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从雨花阁回来的。
可那暧昧之处,加上那深重几日都退不下去的痕迹,秦葶一见倒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若真是她醉酒后咬的,怎能一点记忆也不晓,且他还留着她的脑袋。
即便他这般说,秦葶亦是将信将疑,暗自想着,指不定是留宿在哪个宫妃处,被人咬成那样却怪在自己头上。
良辰吉时,何呈奕与皇后魏锦心各自的马车由宫道驶出,由一队长长的禁卫护送,缓缓行往晋王府。
何呈奕上位之后,便将昔日兄长杜太妃之子追封为晋王,其留下一女亦封为郡主,如今也快到了及笄的年纪。
太妃寿辰,新帝前来贺寿,这是给了晋王府和太妃天大的颜面,杜太妃早早便迎在王府门前恭候。
当初何呈奕回宫时,她尚在病中,不便见圣颜,如今还能再见,杜太妃心里更是惦念。
阔别十二年,当初被赶出宫的废太子而今长大成人,成了一国之君,杜太妃见了老泪纵横,未语泪先流。
步入正堂之中,何呈奕端居主位,皇后与太妃各居一侧,可今日太妃是寿星,何呈奕便请她亦位居身侧,以示敬重。
一家子给何呈奕轮番见礼,何呈奕亦是挨个赏下去。
秦葶做为随驾宫女,老老实实在一侧听命,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今日的何呈奕在?????长辈面前好似换了一个人,身上的那些凉薄也随之温润了许多。
特别是与杜太妃闲话家常时,倒像是个正常人一般。
从前秦葶没见过何呈奕的家人,杜太妃算是头一个。
“皇上长大了,身子健硕,眉清目秀,老身看着,甚是欣慰。”许是想起她去世过早的手帕交先太后,连儿子长大成人都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又伤心落下泪来。
先太后之死便似被沉封起来的秘密,少有人知,却无人敢提,就连杜太妃亦是。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太妃应当高兴才是,何需落泪,看着太妃身子安好,朕亦安心,待若菲及笄,朕定给她指个好郡马。”若菲是晋王留下的独女,长相七分像了他当年兄长。
“旁的老身都不担心,都不惦记,倒是皇上你,过了这个年,你便到了二十五了,该多多开枝散叶才是。”杜太妃取帕子擦了泪,而后笑眼看向一侧坐着的魏锦心。
这般暗示,倒当真让魏锦心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巴不得皇上同旁人去开枝散叶,不要来寻她,爱怎么开就怎么开。
魏锦心尴尬笑笑,不发一言。
“听说年前皇上后宫入了不少新人,她们侍候的可还周到?”杜太妃又问。
一提此话,魏锦心便觉更加尴尬,眼眸垂着,生怕一会儿太妃又问起她来。
何呈奕倒是面不改色,只道:“还好,只不过,有个别人,不太老实。”
他说此话时,目光朝秦葶所在方向稍瞥一眼。
“不太老实?”杜太妃哪里知道何呈奕话中深意,更不知他口中不太老实的那人是谁,还当了真,“后宫里还有不太老实的女人?这听着倒是新鲜。”
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在何呈奕眼底滑过,紧接着便听他又道:“小事而已。”
原本秦葶还未想到何呈奕指代为谁,但是在魏锦心频频投来的目光中有了猜量,而后恍然,想是他话中有话,说的是自己?
何呈奕与老太妃在正堂中聊了一个时辰,秦葶便在身侧站了一个时辰,直到外头有人来通报,说是京城里的荣家戏班已经到了,也正好到了开宴之时,二人聊天这才作罢。
杜老太妃是个戏迷,每到过寿时定要请最好的戏班子前来府中演上几场,何呈奕回京后,便命人将太妃所居府里的后山稍扩,挪了一块地专建了一处戏堂,以作听戏所用。
宴前秦葶喝的水有些多,这会儿天冷有些站不住,便悄悄挪到齐林身侧小声道:“齐公公,我想出恭。”
“去吧。”齐林眨眼点头允下。
秦葶贴着边儿自戏堂中溜了出去,顺着府里人的指引寻到了茅房,小解一番后本想顺着原路返回,哪知初次来府,加上夜色渐深,她一时转了向,不知该往哪条路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