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春退下, 且此门外仅剩秦葶与徐琰行二人。
老夫人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徐琰行眼神朝一侧飘去,而后提步来到园角松树下, 秦葶亦随之跟上。
他半个身子停在松影里,周身秀清的气质倒与身后不知哪年栽种的古松有几分吻合。
未等他先开口发问,反而是秦葶说道:“方才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这回我可以走了吧?”
本就不是贪图那点银子,只当帮忙,且混过去自己也该离开此地才是。
秦葶并不想惹麻烦。
“老夫人之前都问了你什么?”徐琰行不答,反问道。
“就是说了一些家事,我听不大懂也不敢胡乱插言,倒也没问我什么。”许是老太太心疼外孙女, 也不好提过去的伤心事,浅层表面秦葶倒是听明白了, 真正的梁珈玉幼年丧母, 父亲又意志消沉败了家,自己身子又不好,天生有哮喘,哪知在来南州的路上便调零了。
也是可怜人。
“老夫人一直在掉眼泪, 说不上几句话就哭, 后来还是喝了安神汤,才勉强安静下来的, ”秦葶一顿, “言语之间我听的出,她对小女儿的死到如今还耿耿于怀。”
这不奇怪, 徐琰行的姑姑嫁到青州, 就如同挖了老夫人的心肝一般, 他那姑姑可是自小娇养着长大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
若不是太过于溺爱,也不至于当年不舍得她伤心难过,遂了她的愿,去嫁了个行商之人。
自打收到梁珈玉的第一封信开始,老太太便整日盼着她来,谁知盼开盼去竟是一场空欢喜,若这个时候告知她真相,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临上京之时声声叮嘱让他照看好祖母,若是出了事,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父亲。
很多事情徐琰行都可运筹为握,唯独在这件事上,让他进退两难,显得有些焦头烂额。
明知这个时候开口或是很冒昧,但他为了祖母也不得不试,且同秦葶道:“秦姑娘,今日的事不管怎么说,我很感激你,你看要不这样,你就暂时留在府上,等我寻个机会同祖母好生说说,让你脱身。我知道路金答应给你十两银子,这样,我出一百两,这银子先给也成,只要你暂时先以我表妹梁珈玉的身份留在府上便好。”
“这不好吧......”那百两银子的确诱人,真金白银的百两银子秦葶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一次,不过这世上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便做不得,“这不是骗人吗,若是被人发现了......”
“珈玉只年少时在徐府上住过几日,我祖母的眼神不好,看不清东西,府里的人也换了不止一批,剩下的老人,我会同他们说好,无人敢在祖母面前乱说话便是。今日若不是你,我也得求旁人,可恰是你在,也只能为难秦姑娘了?????。”
“这也算不得是骗,只是瞒了一些真相,免得让一个老人伤心罢了。”徐琰行道。
瞧的出来,他也是满目的愁色,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有此招数。
秦葶抬手抓了抓头发,细细考量,“若是万一被发现了......”
“若是被发现了,我会解决,不用你担心。”他干脆利落说道。
瞧着这徐琰行也是个厚道人,且还是南州的父母官,这么轻松的差事便能得这么多银子,落到谁头上不都要感叹一句天上掉馅饼。
秦葶不是仙女,她也是个俗人,每日也得想着如何填饱肚子。
现在来了南州,也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倒不如先在这混些日子,待往后拿了银子脱身。
只要有了银钱,想去哪里都方便多了。
一边是看不到头的颠沛流离,一边是唾手可得的银钱,秦葶还是咬了牙,选择了后者。
“我需要装到什么时候?
一听此话,那便是答应了。
徐琰行面露一抹松快之意,紧索的眉头稍舒,略一思忖随即道:“待我寻个合适的时机,你放心,时日不会太久。”
“好。”秦葶在身前抠着手指头,终点头应下来。
“虽说你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可毕竟是两个人,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有些事明日我再交待你。”
“好。”
“你可认字?”他问。
秦葶抬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不识字。”
这倒也在徐琰行的认意料之中,他淡声道:“珈玉识字。”
“那怎么办?”秦葶又问。
徐琰行目珠左右微动,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拼行之感,“且混过一日便是一日,你小心些,别轻易露了破绽。”
......
端午过后,已经暂露了始夏该有的炎热之感。
一连几场大雨过后,宫中草木繁盛。
蜀州传来消息,那头在得知了赵林宗的死讯之后赵镜之大病一场,却也没任何动作。
那人头当初递还回去,何呈奕也算是给留了个台阶,说是赵林宗试图脱逃,被山匪抓住杀害,实际上是怎么回事,他清楚,赵镜之更清楚。
本以为他赵镜之会怒发冲冠,谁想竟将杀子之恨轻轻咽了下去。
蜀地一片风平浪静。
不过任谁也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现在赵镜之不起,也不过是因为他还没足够的把握能扳倒何呈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