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毅力,他是佩服的。
就是他那演技确实拙劣了些,知道与他徐家无什么牵连之后,样子都不装了,溜的可真快。
呵!
周则舟收回视线,拿着那本证供,坐在烛火下,仔细翻阅到天明,才缓缓起身,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四肢,来到桌案前,思索片刻提笔,唰唰唰,一连写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停笔。
“老爷,向长史又来了!”
虞淩看着手里的长信,仔仔细细反复的斟酌,眉目深沉,周身笼罩着一股子困郁凶狠之气。
听着管事的传话,虞淩眉头皱的更紧,眼里都是不耐的阴鸷之色,却还是让人把向擎请了进来。
向擎着急忙慌的进来,见着虞淩就想扑过来,却被虞淩眼神慑住,不敢上前,只得在他身边焦急地转悠:“虞兄!他们抓了尚儿,见也见不得,进也进不得!这可如何是好呀!”
那晚,他派人去找向尚,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去,紧赶慢赶的,正好撞见神机营的人从广聚轩把向尚五花大绑的带走,对于他们的人过来阻拦,采取的是一并带走。若不是有机灵的人,看着情况不对,赶紧着偷溜着回来报信,他怕是连向尚被抓了的消息都不知道。
可知道了又怎么样?
向尚被抓有十几天了,他想托关系,钻空子,见一面都没有机会。
现在的神机营,可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固若金汤,没有周钦差的手令谁也不得进,谁也不得出。
眼瞅着,周则舟那边的动作已接近尾声,他若再不使把劲儿,等在屋里干着急,他向家的独苗苗,可就惨了!
连带着他,他们,也惨了!
向擎心里着急的不行,就在原地那转悠,看着虞淩那副不动如山,沉默安静的模样,真想冲到他面前,拎起他的领子,让他赶紧拿个章程出来啊!
之前让他不要自露马脚,以不变应万变,他是做的了,可他儿子被抓了啊!
周则舟的手段他不知道,可神机营的手段他还是有所耳闻,尤其以他对他儿子的了解,根本用不着严刑逼供,欺软怕硬的向尚,就会把他晓得的事情全盘托出!
可偏偏,只见底下的那些小喽啰一个一个进去,不见他们这些个老东西被传召被审讯,总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不适感,让他心慌不已,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可一连跑了几天,这虞淩老小子都是这副模样,让他不由得的肝火旺盛,额角生疮,愤恨不已,这是没牵连到你家小子身上,就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吧?!
你可别忘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和最终获得利益,都是指向谁呀?!
向擎停在了虞淩的身后,从上往下看着他的背影,焦急的目光转化为怨毒,愤恨离心的话几乎快藏不住的喷涌而出。
虞淩似乎是感觉到了,也是不愿再听再看向擎的焦急踱步,手臂一扬,将刚拿到手上的信封甩给了他,让他安静下来,找个地方仔细的看,看了再说话。
向擎拿着信封,就近找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眼睛就开始一目三行的扫着信封上的字,半响,向擎拿着信的手有点抖,抬头看向虞淩:“你截了周则舟传回上极的信!?”
虞淩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向擎坐不住,站起身来,仔细翻看着拆开了的信封样式,简单粗暴的模样,只感觉头晕目眩,“那待会怎么给他原封不动地装回去!?”
“不用装回去。”
“?”
向擎不解,愣在原地,望着虞淩要个解释。
虞淩不想说,看向向擎的眼神一言难尽,甚是嫌弃,果真是下等人,即使提拔到了如今位置,还是上不得台面。
如此机密的信函,
会用如此简陋不带官印的密封方式?
会选择明目张胆的飞鸽传信?
会让你如此轻而易举的得到?
这封信,分明就是周则舟以退为进的把戏!
关于这场秋闱舞弊买卖的处置方法,大致已然书写在了信封上,相信看到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周则舟已然把他就事论事,不牵扯,不连带,不公开的态度拿出来了,就看他们懂不懂得了。
这是让他们当断则断,舍小保大呀!
给全双方的脸面。
不然,这事儿大与小,到时候就不好说了。
向擎后知后觉,呐呐的坐回原位,又一下站起来了:“虞兄,那我儿!我儿怎么办?!”
信封里的意思他是看出来了,该如何做他也知道,可,要是做了,他儿的以后就——
“那你去陪他?”
虞淩说的很无情,向擎表现的也很现实,听到这话,很怅然挫败的,又坐下了,眼里十分的纠结,可也没再说些糊涂话。
见此,虞淩上前拿过向擎手中的信封,按照原来的模样,装好,封好,叫人提来了被关住的白鸽。
站在窗台边,见白鸽的身影飞入蓝天白云,不见踪影,才说了一句安慰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嗯......”
事已至此,只能如此。
向擎也没心情久留,告了礼,一脸颓废的往外走。
门扉阖上,虞淩才从窗台边走到桌案前,泄愤似的将上面的一应物品,全部往外推,哗啦啦的洒了一地。
周则舟重拿轻放,看似是给了他们面子,其实是要将他们底下的人一一换去,伤他们的筋骨啊!
真不知他是怎样想,同为士族,不求沆瀣一气,也不该如此背刺他们啊!
让那些个泥腿子,穷书生得了利,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不是看在他身后的世家大族,以及他位及内阁首辅的老师,即使他是钦差大臣,也不见得能在戈町如此轻易行事!
而这个窝囊气,他也不会憋着吃下!
泄愤过后,虞淩又有些庆幸。
幸亏他家小儿子,被族老禁足,带回老宅教养,没有带头涉及今年的秋闱一事,不然以他劣迹斑斑的前科,就绝非是除去功名,一生不得举荐科考,那么简单了。
庆幸之余,虞淩又想到了什么,不满的拍了拍桌案,族老真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虞家子弟不在虞家学堂教导,反而把他们弄到虞清那边,是忘了他们自己做了哪些薄情寡义,恩断义绝之事了吗?!不会天真的以为威逼利诱下,虞清会好心认真的教导虞家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