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禧宫宴,前朝后宫一起辞旧迎新的盛宴,由皇后谢氏主理,礼部、宗人府、贵妃蔡氏、羽林卫四方协理,在章华台邀请臣工,欢度佳节,共襄盛世。
章华台。
自月前,这座恢宏精美的琉璃宫殿,在谢后的调度下,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布置,由内而外的焕然一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处处都彰显着皇家的奢靡华贵,美轮美奂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谢后看着大家这月余辛劳的成果,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诸位辛苦了。”
“应该的。”
“不敢当,都是娘娘安排合宜。”
礼部侍郎,宗人府宗正,双双抬手推辞。
“莫要推诿,没有诸位的通力合作,纵使本宫有万般手段,也没有地方使劲。”谢后温和的笑着,没有应承着他们的话,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反而面色郑重起来,“事已妥当,但明日才是检验我等成果的时候,切不可掉以轻心。”
梅侍郎,威海郡王沉声应和:“我等省的。”
宫宴前夕的查缺补漏,暂告一段落。
谢后瞧着黑沉沉的天空,也没有耽搁人回邸休息的打算:“嗯,那诸位早些回去休息吧。”
“臣等告退。”
两人齐声告退。
两人走后,谢后回望深幽空旷的章华台,问身旁的掌事宫婢:“萱贵妃呢?”
掌事宫婢上前,斟酌着用词:“回娘娘,陛下宣见,在上善殿笔墨伺候。”
谢后凝声:“一下午?”
掌事宫婢迟疑:“是吧。”
这会儿,上善殿那边都没传来萱贵妃离开的消息。
“去派人去请。”
谢后闻言,心里泛起一丝冷意,说的好听,笔墨伺候,皇帝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竟然一下午都窝在上善殿办公?
面上没什么变化,发令却不让人拒绝:“既然领了事,就要担起责任来,如果因为她哪儿出了纰漏,本宫断不会轻饶。”
“是——”
掌事宫婢领命,着人去上善殿请人。
上善殿内,烛火葳蕤,暖意融融。
一曲舞毕,一众衣衫轻薄的乐妓、舞妓,已然是香汗淋漓,娇艳轻喘。
皇帝齐康闭上眼窝在蔡萱的怀里,由着她贴身伺候,神情懒散,眉眼享受,察觉到歌舞停下,眉头微皱,手臂微抬。
教坊司的领署看到了齐康的示下,连忙站出来抬手示意,乐妓舞妓不敢不从,顶着疲软发颤的身体,再度拨音起舞。
良巧大监守在殿外,听着里面停而再起声响,微微一叹,陛下消极怠工有三个时辰了吧?也不知他的兴致什么时候能消下去,不然这批妓人又得废了。
良巧面带微笑的看着深邃的夜空发呆,这时有脚步声从远及近,有宫婢前来唤他:“良巧大监。”
良巧回身,打量她腰间的宫牌,辨别身份,忙问:“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
宫婢如实转告:“奉皇后娘娘的旨意,请贵妃娘娘去章华台一趟。”
这个时候去章华台?
良巧有些为难,还是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陛下。”
良巧走到齐康身边,小声轻唤。
齐康眉头微皱,脸拧到一边,明显是不想搭理良巧。
“陛下,皇后娘娘请贵妃娘娘去章华台一趟。”良巧话是对齐康说的,含笑的眼睛却是看向云鬓松散的蔡萱,“贵妃娘娘您看?”
蔡萱给齐康按摩肩颈的动作一顿,俯身贴耳,娇软:“臣妾大意,竟然忘了章华台那边的差事,让皇后娘娘久等了,真是罪过。眼瞧着这会天色已晚,陛下且等等妾身,妾身先去给皇后娘娘赔个不是,再来陪陛下,如何?”
“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良巧,备轿,送贵妃过去。”齐康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缝,脸上带着烦躁,连忙摆手,“爱妃快去快回,不要让皇后久等了。”
“是。”
蔡萱面上的笑容一僵,转而将自己的宫婢招过来接替自己的位子,自己缓缓起身,由着宫人给自己穿戴好狐裘披风,就着这副散漫姿态上了轿撵,轻摇慢晃间去了章华台。
轿撵行至章华台,稳稳落轿,蔡萱才气定神闲的扶着鬓边略微发散的鬓角,由宫婢搀扶着出了轿,看向正站在梅树下的谢敏,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声带几分敷衍的歉意:“是妹妹的不是,光顾着伺候陛下,忘记了这茬,劳姐姐费心了。姐姐叫妹妹过来可是妹妹有哪儿做的不是,妹妹这就吩咐宫婢去改。”
谢敏回头,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声平无波:“暂无错漏之处。”
“那就好。”蔡萱笑嘻嘻地松了口气,“那妹妹我就先回去了,陛下哪儿,离不得人呢~”
“伺候陛下应当尽心尽责。”谢敏没去管蔡萱的挑衅之言,认可的点了点头,但话锋却猛地一转:“自己讨的事,自己不上心,这般的散漫行事,顾左言右,再有下次,就不要怪本宫专横跋扈,不许你插手宫闱之事了。”
蔡萱侧身,一手横档在胸前,一手卷着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的波动着,听着她这话,她动作不停,眼睛却斜了过来,一脸无辜:“姐姐这话说的严重了。这岁禧宫宴,是陛下怜姐姐身子,不忍您操劳过度,特地让我来从旁协助的。姐姐信得过我,吩咐我做的事,我可是一点都不敢含糊怠慢,亲自派人盯着呢。若真出了什么事,怕也不是这会儿才叫妹妹来说妹妹的不是。您说是吧,皇后姐姐?”
“是与不是,还是跟着本宫过一趟再说吧。”
蔡萱白眼微翻,掠过一丝扫兴。
这皇后啊什么都好,就是行事太过于一板一眼呐,这明眼人都瞧不出的错处,还非要拉着她来再细细的对置一遍。
就像她说的,她讨的差事她能不上心,给你这个顶头上司留把柄吗?
原以为,借着上善殿伺候皇帝,能躲过寒冬腊月的还要来这四处漏风的章华台对接事务,偷个懒。
结果,还是没躲过。
蔡萱将手臂老实地放回狐裘里,微微紧成一团,跟在谢敏身后,按照她说的,从头到尾,从内到外,仔仔细细的对照了一遍。
这一遍的功夫,约莫用了两柱香,时间不长不短,却也让只裹了一件狐裘,里面穿着清凉宫装的蔡萱忍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喷嚏,白润的脸颊泛起了一片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