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这已经是诸葛亮来到隆中的第五个年头。隆中隐士多是不同寻常,诸葛亮也算一个,数年来的才学积累以及不同于常人的政治见解,让他名声也响了起来。诸葛亮言最初其实只是想蛰伏此地,不问功名。但是老师水镜先生并不相信,还与他和庞统分别取了个外号叫“卧龙”与“凤雏”。 渐渐的他开始崭露头角,心中已有主意的他还要频繁要应对那些希望拉拢于他的荆襄贵族们。诸葛亮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内心总是隐隐不安。 新野那边,刘备的军马已经从数百到了数千,甚至接近数万。这是诸葛亮最初未意料到的。如此多的人马一下蜂拥而至,许多有些名望的人也都倒向刘备,这从根本上来说,是很不妙的。 就算刘表坐得住,蔡瑁也坐不住。 诸葛亮正苦思着,却是荆州府上的人又来了,说是开春之后要在荆州牧府上设春宴,荆州牧邀他也一同去。 诸葛亮觉得奇怪,既是春宴,去的肯定都是荆襄贵族,自己去了算是什么事儿。 那人却说,是蔡瑁将军特意吩咐的。 这就更奇怪了。他和这位蔡瑁将军素无往来,怎么倒这样惦记自己了? 一时没想明白,只好先去赴宴了。 当天,诸葛亮出发得很早,一来是身边暂无什么闲事,与刘备多次会谈交流,眼见刘备兵马逐步完备起来,心下也略略欣慰许多。特别是看到刘备整个人似焕然一新,不再如过往颓废荒靡,也有了最初临风当歌,壮志未泯的风发意气。二来,荆州春景甚好,不愿辜负了此番美景,桃红柳绿,他自慢慢骑马长歌。 好不快活。 自荆州牧府前下马,刚进门,一个人影便直直撞了过来。 登时就撞到了诸葛亮的胸口。 诸葛亮还没喊痛,倒是那人一声清脆的“啊哟”,吃痛的摸着额头抬起脸来,刚想发怒,一看来人是诸葛亮,竟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尴尬。 诸葛亮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刚过了及笄之年,一只桃花簪子谢谢插在云鬓上,少女着一身粉色曲裾,像极了这春日时节的桃夭一般,她手上牵着一根长长的线,线的另一端,系着的纸鸢飘然落地。 “啊!”少女发出惊呼,“我的纸鸢!” “又掉了……”少女垂头丧气,一会又抬起头,没好气的对诸葛亮说,“都怪你。” 诸葛亮哑然失笑,明明是她先一头撞上来,现在倒成自己的不是了。这样刁蛮的小姐,不就是上回自己在水里捞起的黄家女儿黄硕吗? “小姐喜欢放纸鸢?”诸葛亮问。 “自然了。”黄硕语气还有些生气。 “小姐嫌它飞得不够高?”诸葛亮又问。 “……”黄硕不理他。 诸葛亮笑了,径自拿起纸鸢,将长线一圈圈饶起,找准了风向,松开手,跑了几步,纸鸢慢慢的飞高了,眼见着越来越高,诸葛亮也小跑起来,一边松着手里的线,看着纸鸢在晴空万里中徜徉,也别有一番趣意。 这时候黄硕一改郁闷的脸色,看着纸鸢高飞,也不禁拍手笑起来,跟着诸葛亮一路小跑一路回头,诸葛亮不经意看了看她,明眸皓齿,婉如清扬。妍姿巧笑,竟是和媚心肠了。少女没有心事,爱笑,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好似还在诸葛亮耳边回荡。 “没想到,你倒还有两下子。”黄硕嘻嘻笑了,夸奖诸葛亮说。 “小姐开心便好。”诸葛亮礼貌的说。 “别叫我小姐,叫我阿硕吧。就和他们一样。”黄硕说。 “他们?” “就是我家里人呗。” “亮不敢……” “你叫不叫?叫不叫?”黄硕笑着伸手要去挠诸葛亮,诸葛亮一边躲着,心想怪不得蔡夫人要喊她猴子,果然没个正经,说挠便挠。 “好好好,阿硕,阿硕。”诸葛亮忙认输。 “别闹,纸鸢要掉下来了。”诸葛亮喊着,两人在庭院里跑来跑去,眼看着纸鸢飞落下了,正巧对面有几人正朝这边走来,“啪嗒”一下,纸鸢轻轻打中了其中一人的脑袋,诸葛亮小声说了句“不好”。黄硕看了,立马将诸葛亮手中的风筝线抢过来,一溜烟的跑上去对那人行礼,喊了声“舅舅”。 那人摸了摸头,嗯了一声,拾起纸鸢递与黄硕,说,“猴子又闹什么?” 语气虽然略微严肃,却透着宠爱。 “舅舅看见了,阿硕在放纸鸢玩儿,冲撞到舅舅了,给舅舅赔不是。”黄硕依旧嘻嘻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略显俏皮。 “见过姨父、姨母。”见到长辈的黄硕明显老实了许多,她见刘表和蔡氏来了,又屈膝行了两个礼,把这几人逗得很是开心。 诸葛亮看了,心想这下好了,整个荆州最有权势的几个人齐活,不由他多想,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见过荆州牧,夫人,蔡将军。”诸葛亮上前行礼。 “唔。”刘表见是他,点头。 蔡瑁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诸葛亮,倒是蔡氏笑盈盈开口说,“公子就是上次救了我家阿硕的那位吧?” 诸葛亮点点头,瞄了一眼黄硕,黄硕对于上次池塘事件还是不太服气,一听旧事重提了,把头一偏。 “什么救命?救什么命?”刘表一脸茫然。 待蔡氏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刘表诧异的点着头对诸葛亮说,“贤侄,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与你畅饮几杯啊。” 蔡瑁没有多言,只说了一句,“你便是隐居隆中的卧龙?” 诸葛亮低头,说,“不敢当。” 蔡瑁冷哼一声,“便是卧龙,也要有识人之明。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那么好帮的。” 气氛顿时尴尬,刘表神色也有些变化,黄硕见了,只对着蔡氏说,“姨母,这位哥哥的纸鸢放得极好,我想和他一起玩一会。” 蔡氏温和的笑了,“那便去吧,小心着些。”说着,又向诸葛亮叮嘱了几句,“麻烦公子为我照看阿硕。” 诸葛亮点点头,几人走远后,诸葛亮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自己手心在冒汗。一想到蔡瑁刚刚的话语,总是有些缓不过劲来。 黄硕眼见着诸葛亮呆呆的,便推搡他一把,说,“吓着了?” 诸葛亮瞧了她一眼,语气戏谑:“吓着的还不知是谁呢?” 黄硕努努嘴,“那是,长辈面前样子还是要做足呐。” “蔡将军,你舅舅?”诸葛亮指着背影问。 “是啦。”黄硕说,“别看他整日板着脸,对我是极好的。” 诸葛亮笑笑,“看出来了。” 诸葛亮帮黄硕收了纸鸢的长线,交还给她,只说,“时间不早了,晚上还有宴会,先告辞了。” “诶!”黄硕在后面喊着,“你叫什么?……什么亮来着?” “诸葛亮!” 洪亮的嗓音在庭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