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风点点头,道:“姑娘出门还是我给姑娘开的门,我亲眼见姑娘一个人出去的,根本什么都没带,穿的也是平常她穿的白衣,虽不单薄,却也藏不了多少东西。”
李重山皱眉道:“她……可还卷了库中银钱。”
几个丫鬟想了想,都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有旁边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孩儿怔怔地看着主屋不说话。
景之心觉有异,放缓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说话?”
小女孩儿瞧他一眼,愣怔之色淡去,竖起戒备:“我叫宋小乔。”报了姓名就不再言语,见景之还盯着自己看,便挪到几位大丫鬟身后,把景之的视线拦在别处。
李重山这才回味过来,面色惊疑不定,“你说你叫什么?”
小女孩儿半张脸掩在宋清风身后,道:“宋小乔,姑娘给我取了名字,也给她们取了名字。”
李重山有些不快,沉声道:“都取了什么名?”
几个丫鬟疑惑,取名和家具消失有什么关系吗?重点难道不是摆设都不见了吗?却还是一一报了新的名字。
朗月清风,浓烟暗雨,小乔芳姿,无一例外都是极其有意境的名字,可若都是冠上了主人的姓名那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胡闹!”李重山来回踱步,还不解气,又怒道:“简直就是胡闹!”
从来没有随随便便就给奴仆冠上自家姓氏的主人,若是奴仆立了过命的大功劳还好说,哪有宋银这样随随便便就将自己姓氏送出去的!
简直就是胡闹!简直乱了尊卑!
李重山还在兀自“胡闹”喝个不停,几个丫鬟都露难堪之色,景之赶忙打断,问道:“你们姑娘通常什么时候回来。”
宋朗月轻声道:“通常在饭点前回来。”
景之又问:“除了主房,其他房的摆设呢,也都消失了?”
丫鬟们摇了摇头,道:“没有,其他地方的摆设都丝毫未动。”
景之微微颔首,道:“那客房收拾一间出来,我等到明天,饭点后我就走。”
他这话是对丫鬟们说,也是对李重山说。
丫鬟们见李重山点头,便都点头应下,几个丫鬟便去收拾客房。
朗月还留下,问道:“大老爷,客房丢了这些摆设,要报官吗?”
李重山瞅了瞅客房,不耐烦道:“报吧报吧,回头叫管家重新布置一下。”
朗月客气应下,屈膝告退,就要走时却被李重山叫住。
“你们那些名字……”李重山皱眉,似是在斟酌词句。
朗月却抬起娟秀的脸庞,微笑道:“姑娘说,卖身契在姑娘手上,我们就是姑娘的人,以后要跟在姑娘身边,为姑娘出力,为姑娘所用。”
“姑娘说,我们以前花花草草的名字俗气势力不好听,给我们从一首多丽咏白菊的词中挑了字词给我们取名,说希望我们如白菊一般,美得清淡怡人,芳在德行高尚。”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李重山便不好再多说,将未出口的斥责咽下,挥手让丫鬟赶紧走开。
虽说送出卖身契,丫鬟便是宋银的人,确实没错,可到底心里膈应。
本还盼着多几个耳目,帮忙盯着点宋银,怎么还没几天呢,就被策反了?
而转身告退的朗月藏在袖中的手却握成拳头,握得指节发白,指甲生疼。
原来自己在他们眼中竟是这般……卑贱……卑贱得冠上主家姓氏便似是对主家的侮辱。
她银牙紧咬,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还以为在他们身边服侍就能尊贵体面,可真正见到姑娘才发现,所谓的体面也不过是将自尊抛在地面任人践踏的掩饰罢了。
姑娘虽说话难听,在姑娘身边,却从来没有被人轻贱的屈辱感。
她能感觉,姑娘使唤她们,和别人使唤是不同的。
姑娘使唤她们,从来都是嘴上说得毫不客气,眼中却藏着询问和请求的尊重他们使唤的时候,即便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嘴上叫得再亲切,也仿若唤的是猫猫狗狗,而不是人。
她知道,这么回答大老爷,必然会叫大老爷不愉快。
可她心中却隐隐有一丝期待和一丝信念,姑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