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打西边挨个更着火烛,许是子夜轮班的只他一人,余下的狱卒俨然睡倒在长案,这时口中净是些同僚听不得的怨忿话。
“昨夜当值的是谁,竟将偷油的灯换作瓷盏的省油灯,呵,真是个雏……”
听着外面窸窣的声音,阿尔希德连着欸了几声,随后拾起身子,舒缓似的吐气,又在这时朝朱兴盛笑了一句:“你肾脉有疾,估计是个没良配的童男,今日有缘,你倒不用化作刀下亡魂也可随我一同出了这监房。”
“你……”朱兴盛默默抬起视线,先是看了眼阿尔希德,随后转向监房外面,膏灯的火光倒影在地面摇曳、逼近。
过得一阵,光影停在几步外的隔墙下,大抵续上火烛时有烛油残渣扑上鼻孔,狱卒呛咳着骂了几声,不久火光复又摇曳起来,紧接着,朱兴盛视线里的光亮陡然充盈,拎着膏灯的狱卒缓缓出现。
阿尔希德手腕抖动,先前用来敲打栅栏的木箸便自袖口落入手心,这时才看清那木箸的一端竟打磨得尖锐锋利,他身子悄然贴上监房铁栏。
在狱卒身影进入目光的霎那,木箸宛如绷在弦上的箭,猛地自铁栏间隙飞射出去,势如破竹似的钉入狱卒的脖颈。
狱卒的眼睛立时瞪起,膏灯掷地,左右手挣扎着攀上脖颈,但染血的木箸已然洞穿了他的咽喉,便连呼救都无法做到,过得片晌,身子栽倒下去。
听到阿尔希德的话时,其实他要做什么相当明显了,只是行事毫无兆头,大概在自己进来之前已经有了如此想法。
朱兴盛预想他会以怎样的形式取得监房钩匙,但如何也未料到这看起来分明是商贾模样的波斯人,竟有如此身手,干脆利落的飞刀技艺有着浓厚的绿林味道,果然胡商自古便是不容小觑的群体。
这时蹲下来一边惊叹,一边盯着阿尔希德从狱卒身上顺来水火棍,随后穿过铁栏间隙一阵翻找,看了片晌,朱兴盛开口提醒:“钩匙在他腋下……”
阿尔希德手里动作一滞,侧过目光看了眼朱兴盛:“你这汉人倒是有趣……”随后手上递出去几分气力,钩匙铁环便从尸体腋下挑进监房。
过得一阵他从监房走出,拾起落在地上的膏灯,过来挑着眉拧开朱兴盛监房的门钥,“如何,便是肾脉有疾,待稍后出去我也要请你领略一番别样的女子风情。”
朱兴盛忽视这番言辞,说了些感谢之类的话,这时问道:“先前你说起有疯癫的女人将你逼了进来,那人可是黑衣黑裙,蒙着面纱?”
那边闻言,身子陡然一震,错愕片晌,随后面色凝重地皱着眉:“你见过她?”
“进来之前倒是见过一面。”朱兴盛坦言。
“进来之前……”阿尔希德盯了朱兴盛半晌,忽地笑了一声:“姜丽是多不放心,竟把你送进来,朱小哥啊,能让李家庄的新庄主盯上,你不简单啊。”
李家庄新庄主?
李家庄他自然知晓,这庄子挨着驴牌寨,是盐民的地盘,但这年头盐民实在太多,讨生计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