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兴盛收回目光,转而迎向俞海通,犹豫片晌,言道:
“说来话长,早年间,我自某地一风雅大家手里得了几首尚未问世的诗词,眼下揣摩一番定题,许是有能用上的,许是并不妥帖……俞兄可愿前往一试,倘若侥幸押中给定题目,也好遂了俞兄心愿,倘若并未押中,俞兄大抵得遭上一番嘲弄了……”
“这……”俞海通一怔,当即问去,“朱公子莫非无意前往?”
随后恍然似的神情,爽朗而笑,道:“我道是怎的寻上一介莽汉,缘是朱公子有所图谋,也罢也罢,根由不必说出,全当一买卖营生。朱公子且将那几首诗词道与我听罢,若此番仗着诗词登上那旱船,回头当有厚报,但若遭了人耍笑,可得赔与我二十文铜钱才是。”
“好。”朱兴盛笑了笑。其实他自觉俞海通不似以往所遇之人。其言行之间,可见峥嵘,亦见仁爱,非常人所能及也,此番自然心生几分结交之意。
但更多得则是想验实一些事情。
本来巢湖一行并无头绪,多少只是抱着来瞧瞧诗会的地形如何,何处便于布局之类的心态。以至于不久前他仍在想着,倘使他是左君弼,该如何在明日诗会上藉着几人性命谋害华云龙。
直到那年长艄公言及姥山南麓屯有水寨,其间更有船舰云云。
当下点醒了他——巢湖水师!
这支水师载于史册,非比寻常,将在日后成为朱元璋渡江鏖战的主力!亦为大明一统江南作出了难以磨灭的功绩。
而当下统率巢湖水师的,则是后来同为明朝开国功臣,亦是爵至国公的哥儿俩——廖永安与廖永忠。
他二人起先以捕鱼、贩运为生,后于姥山岛南麓安营扎寨,聚兵抵御汝、颖两河乃至南淝河一带的水贼,保卫乡里。
当然就眼下而言,尤为关键的一点则是后世书籍里的只言片语,廖氏兄弟与左君弼有嫌。
倘使明日诗会,汝、颖两河的水贼渡南淝河,长驱直入巢湖。是否从某些方面来讲,意味着那水上寇贼许是左君弼调唆而来,亦或是本就与其背后势力所有勾结。
毕竟庐州路水军薄弱,但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
若那汝、颖两河的水贼受了招安,以覆灭巢湖水师作为投名状,倒也不无可能。而那廖氏兄弟自是不会坐以待毙,那时混乱之下,当然可以趁机铲除一些人……
不过这般多是不怀好意的揣测。
但他性子本就如此,既是思虑会有的险境,便要以偏激去考量,之后通过屡番印证,抽丝剥茧,逐步删减有悖的,留下更为合理的,从而得出符合当下的,以此好去进一步琢磨应对之策。
……
俞海通背诵着几首诗词,这时俨然记下的目光,对朱兴盛颔首示意一番,跟着步入纡折回廊,赶到栈桥尽头,似是遭人拦截呵斥。过得一阵,旱船上隐约响起一片讶然的声音。
朱兴盛凝视着那边,其实若他去登那旱船,自是不必如此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