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原来这个本丸有寝当番?” “是的,三日月殿下。” 出阵归来时,已是皓月当空。一期一振主动帮三日月牵着小云雀和望月,两人一同走回马厩时,三日月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但不需紧张。只要顺着她的意思,主人不会为难你。” 看着彬彬有礼的刀剑将两匹马交给了小小的弼马温,三日月却在内心嘲讽地一笑。他早已听闻不少刀剑在床上服侍主人的故事。当他们被审神者从刀剑中召唤出来时,不对等的契约关系便已成立——主人可以随意差遣他们,甚至奴役他们。他们不服从主人的命令便无法存活,甚至会被断刀。 三日月倒是不太关心是否服从主人的命令,毕竟,没有人能狠下心来弄断他。他听说过发生在其他三日月宗近身上的悲惨故事,不外是被主人囚禁以满足淫(和谐)乐,再也没其它了。 只是,这小姑娘看上去清心寡欲,见他时心神不动,和“寝当番”三个字丝毫不沾边——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哈哈,希望主人下手轻些,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不会的。主人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每次我们都能休息得很好,只是劳累了主人。” 一期一振安抚般拍拍小云雀,蜜色的眼瞳溢满笑意,三日月却觉他已无药可救。不知那小姑娘是给这个本丸的刀剑灌了什么迷魂药,连一期一振如此正派的刀剑竟然也会对寝当番感到满意。 他又开始怀念从前的本丸了——没有什么荒唐至极的寝当番,他的旧主人在谈及鱼(和谐)水(和谐)之欢时都会羞得满面通红。 他对这个新本丸小小地失望了。 还是待在刀子中,安安静静地睡着好。 而且,这个本丸不对头。一般来说,正常的本丸都会有二花的初始刀,数量最多的应是各类打刀和短刀,然后一振或几振稀有太刀。而这个本丸,短刀虽有几振,打刀却仅有长谷部一振,稀有太刀倒几乎齐备了——这总会让人误认为这本丸的主人非常挑剔,将不中用的打刀短刀全刀解了;或者非常暴戾,送去战场上碎光了。 “主人的初始刀是哪位?我还没拜见过呢。” 他若有若无地问了一句,一期一振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僵硬,却还是很诚实地回答了。 “我也是刚来,三日月殿下。陪伴主人最久的,应该是长谷部,大概只有他知道了。” “啊,这个本丸也只有长谷部一振打刀,比太刀还稀罕呢。” 一期一振终于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于是也顺其自然地给了他答案。 “毕竟,主人从来不锻刀,也不要捡回来的新刀——她只收二手的刀剑。” 他的笑容泛出些苦涩。 “......这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三日月笑得明媚,口是心非地“嗯”了一声。他不太理解这些刀剑为何会将自己放在如此低下的位置,甚至还感激涕零地同意寝当番。 他也是有旧主的,但他不认为服侍新主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此想着,三日月连出阵服都没卸,大大方方地便步向新主人的卧室,却发现两个白色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挤在主人卧室门口,交头接耳着什么。 “你说,我们偷偷进去,待主人沐浴出来,给她一个惊吓如何?” “还是不要了。刚刚才被放出来,再关一天的禁闭我可受不了。” “但是我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再等等,待莺丸来了,我们同他说一下,换一次寝当番。” 听出鹤丸国永们等的是他,三日月微微一笑,步上前去。 “啊呀,这不是五条家的么?” 两个白的发亮的鹤丸国永同时回头,讶然地看向他。 “哇,原来是三条家的。” 异口同声之后,其中一个长得幼一些的鹤丸主动凑上前来,挨得很近地打量他。 “之前说送来了一振三日月宗近,我们还不相信——哇,你的眼睛里真的有月亮。” 另一个神色稳重些的鹤丸则是友善地笑笑,反而显得有些疏离。 “怎么,你一来就急着寝当番?” 三日月摇摇头。 “我耽误了早上的畑当番,主人罚我来寝当番,于是和莺丸换了一下。” 两个鹤丸同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同你商量一下。” 看着他眼中月亮的鹤丸豪爽地勾上了他的肩,眨了眨金色的瞳子。 “我和鹤丸今晚想陪主人睡——不如我们替你?下次我们寝当番时,你也不用补上。” 这话说得像是什么划算的交易般,三日月感到很有趣。 原来这本丸的寝当番还是一项受欢迎的工作?还真是民风淳朴。 “你们两个一起?哈哈哈,小姑娘胃口还真是大呢——” 话音刚落,面前的拉门便被“哗”地一声扯开。审神者一手系着浴衣松松垮垮的腰带,一手用毛巾搓揉着湿漉漉的黑发。虽然围绕着她的水气让她相比白天的硬朗,柔和了不少,但她依旧是不耐烦地皱着眉,犀利的夜色眸子挨个扫视着两个鹤丸和三日月。 鹤丸和国永的反应非常明显,三日月看到他们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的确,水气从房间中涌出,伴着花香,比白天他第一次闻到时更加浓郁。 “你们都堵在门口干什么?这么晚了,该进来办事的进来,该回去睡觉的回去。” “呐,主人,我和国永想同你商量个事。” 就像是习以为常般,鹤丸纤长的手臂往她腰上一搂,俯身让两人的额角相贴。 “我们错过了昨晚的寝当番,现在饿得不行——” 知道鹤丸和国永在打什么算盘般,审神者淡淡地推开了那颗白色的脑袋。 “想都别想,等下次吧。” “主人——” “再吵下次也没了。” 审神者朝三日月使了个眼色,三日月听话地进了门。他听到背后的门被重重关上,将鹤丸和国永统统关到了门外。 然而,没过几秒,她又拉开门,朝门外警告: “不准搞夜袭,不准告诉长谷部今晚是谁寝当番——犯一个,你们两这个月都别想寝当番了。” “砰”地一声重新撞上门,三日月听见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其实,主人若是觉得没关照他们,我不介意换一下。” 而他的新主人似乎没心情搭理他,揉着头发直接坐上了床,很怕冷般,往宽大的被褥中一缩。 “睡吧。” 见她给他留了靠外的半张被褥,三日月会意般款款走上前去,却停在了床边。 “侍寝之前,爷爷我有一事相求。” 不耐烦地动了动,审神者从被子中撑起身,挠挠有些零乱的头发,皱眉看向他。 “说。” “今天出阵后很疲乏,估计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已经不行了。” 三日月搬出了他最常用的装老的借口。 “不知主人可否让我回归本体,让我继续好好休息呢?” 嗯,这才是他想要的。不用出阵,不用当番,更不用侍寝,躺在刀里,怡然自得,等着彻底腐朽就好了。 新主人扬扬眉,很明显,他的新主人不是愚钝的人,不似旧主人那样傻傻的迟钝。她很聪明,已经听懂了他话中有话。 “抱歉,暂时不行。” 她没太多思索,便给了答案。 “你也看到了,这本丸刀子少,战力不足,连第二部队都无法编成。今天国永关禁闭,差些连第一部队都无法出阵。” 她说得很客观。 “希望你能给些时间——待本丸里一些练度低的刀有所提高,或者我找到下一振练度足够的刀后,我会让你过上你想要的退休生活的。” 三日月却是轻笑一声,不置可否。这新主人从来不捡新刀,也不锻刀,只收二手刀,所以本丸中的刀特别少——若要待下一振符合标准的刀剑进入这个新本丸,还不知是何年何月。 “哈哈,其实,主人若是舍不得,还是想要三日月服侍您,我明日开始为您锻刀可好?或是出阵阿津贺志山帮你捡一振回来——只要来了一振新的,爷爷我就可以去休息了吧?” 审神者淡淡地看着他,半晌,然后还是一样的回答。 “不行。我的本丸不收新刀。” “呀,主人如此强硬,让爷爷我很难办呢。” 三日月径直坐在了床沿,距离审神者又近了些。他用宽袖掩住了半张脸,妩媚地一笑。 他并不信这个邪。作为一振活了千年的平安老刀,他很清楚面前的人类在想些什么——虽然外表看上去依旧一本正经,但召他来侍寝,又不愿让他化回刀形,不过是贪恋他的美色而已。 既然言语交涉解决不了问题,那他只好采用些不上道的办法了。 “既然主人不愿放我走,我也只好尽心服侍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