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看你这么欢乐的表情,不像是刚才头也不回地让我走的人哦?“ 少年听完他说的话,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冰清玉洁的眼睛有了寒光,郑重地说:”不错,我是让你走了,可你自己要回来,难道是我的错?“ 上官玖玖愣了愣:“你没错啊。” “我是没错,可你有错,这月色山,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这里没有禁制,可是属于婆婆的神寨管辖,一般人不可轻易入内。” “哦,吼吼,”上官玖玖双臂一展,浪自形骸,“九州圣地,属于私人管辖的范围还真是多啊!”他弯下腰,贴近他的脸道:“你知不知道,这种形制,在我家乡那是要犯法的。” 温热的呼吸贴近他的脸颊,大大的凤眼近在咫尺,月拉贡愣了愣,往后飞快地躲开。却在躲开的瞬间被一双细长的手臂勾住了脖子,往前一拉,鼻尖顶住鼻尖,脸贴地更近了。 “我告诉你,本大爷最讨厌拿所谓的身份地位狂妄自大地说某地与某地是我的地界的人,这样的人,我一般都会给他打趴在地上,让他签字画押,再也不踏入这里。” “甚是狂妄。”月拉贡冷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圣子......大人?”上官玖玖揶揄道。 “放肆,这里是月国圣土,神寨所辖之月色山,千年来只供蜜酿采摘,岂容得你等不恭不敬之人,还不快快下——\" “你的音色如此淡泊明志,为何如此之间,就变了一副模样?” “你还是快快下山去吧,我不与你等俗人谈话。” “俗人不过是重情重义之人,表面上说着淡泊,又有几人能做到消减了欲望?” 月拉贡不再讲话,他觉得和俗人交谈,着实没意义。 “这样吧,你听我一曲。”上官玖玖一把把琴抢了过去,半毫进土,像弹琵琶那样奏了起来—— “铮————”惊空了半山飞鸟。 凄厉之声,瞬间像鹰飞戾天,刺破长空。 “桥鹊兮,桥鹊兮,前世今生两何如?当日牛郎挑担去,划过宫门几重哀?相见年时梨花开,日复一日求等待,哪知四百五十回,终究忘却身前事;美人眼种心底,从此携手渡河梁,美鹊双双入洞飞我与爱人两双归;春去秋来堂前燕,未料人心如刀海,未盼复归家园去,却知她有人来爱,离别愁,愁断海,去时天裂烟笼雨,谁知两心入洞开,无人能算归路——事——“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曲子中有晨钟和暮鼓一样的弦音?不,月拉贡攥紧了拳头,这不是弦音,这像是一种感情,一种浓烈到可以让人仰头窒息的情。他突然感觉脸上有冰冰凉凉的东西划过,一抹竟然是泪。 眼眶火热,心,似乎心甘情愿为此沉沦,沉沦,沉沦—— “还能再听一遍吗?”月拉贡攥紧了双手,问。 别急,还没完。上官玖玖给他了一个眼神后,双眼未睁,眉毛依稀抖动,只见嘴唇轻轻起,霎时间爆破成音: “生亦苦,死亦苦,白发童颜当是时,君不见为情所困者数死悲,又不见对此空心者有几人乐得自在!倒不如呼朋唤友去,踏雪弄香来。” 说罢仰天一啸,把全山的飞鸟都给吓走了。 月拉贡随着他一个激灵打过,教琴的师傅曾说,腐败堕落,为情所困,是抚琴者的大忌。抚琴者应家国优于自己,天下优于家国,应当造出和谐世间,振奋人心的乐曲出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会使人情不自禁地为它痛哭?情不自禁地想听一回又一回呢?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淡泊明志,但,比起他的乐曲来,自己的的确是寡淡又无味的。到底怎么样,才能造出像他那样的曲子,使人百听不厌呢? “颠覆了你的认知?”上官玖玖很臭屁地开门见山,论九州之声,眼前的温柔少年无疑是佼佼,可对于存在于二十一世纪的他来讲,他们的感情都——太不强烈了。 月拉贡的身子仿佛脱力般跌倒在地上,捂住脸颊,呼了一口气:”九州乐谱上说......\" \"以曲愈人,以心化人?“玖玖接茬。 “对。”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如若乐曲不能动人为先,又如何化人?” “不能动人,如何化人?”月拉贡竹节般的双手耷拉下来,“既不能动,又如何感化呢?”他觉得自己淡定的世界轰然崩塌。 “你的曲子虽然好听,但我觉得有些过度空淡了,你肯定一直在追逐着它吧!虽然古人说得好‘非淡泊无以明志’,你将人引向正途的愿望很美好,但一味地引导人淡化情感,超脱于世俗之外,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人连最基本的情感都没有了,只剩一副空空的骨架了,那人们还怎么互相尊重,互相爱护,友善团结呢?这些感情,可都是最基本的,越浓厚,国家会越强盛的呀?你让人们超脱于世俗,追逐着空灵的心境,到底,又能为世界作出什么贡献呢?“ “喂,你没事吧?”他看向月拉贡:“不会是受了什么打击吧?”他用手指戳了戳月拉贡发着抖的身体。 “你可别吓我呀!” 月拉贡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把上官玖玖吓了一跳,细看过去,他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滴。 “你给我听好了,”月拉贡吸了吸鼻子,“我姓月,名字是拉贡,是月国的圣子,你这个朋友,我,我,我交定了。”他斜视这玖玖,说完这些,他就抱着琴起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什么情况?上官玖及摸了摸鼻头,顺便想着,可能这孩子还得需要时间反应。 “婆婆,”一个侍女恭敬地在一个金顶房间外立着。 “刚才,月色山上为何出现了那么大的响动啊?” “婆婆,是歌声,但听着声音,应该不是圣子大人的。” “哦?是吗?” “还有,婆婆,现在月色山上有很多喜鹊盘旋着,它们鸣叫地十分凄厉,不知是从何处飞来的。” “百年一见的喜鹊奇观,现在,终于又回来了吗?不知是不是你呐,那位大人。”老妇人喃喃着,向内厅走去。 三天后,听完俞伯牙与钟子期的典故的月国圣子柔和地笑了一下:“你的典故很新颖,我还从未听说。”皓齿尖尖,月牙弯弯。 玖玖看着他,突然说:“其实在我面前,你不用掩藏的。” 他们身高相仿,年龄,即使有差别,表面也看不出什么差别。于是两人在一起,就像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可是,上官玖玖知道,他与陵落不同,陵落曾与花草为伴,都自得其乐;而月拉贡,他多数都是淡然,可一到紧要关头上,却藏不住寂寥、暴怒、深情。他不由地感叹九州教师,如利爪般遏制住了小孩子的灵性。 “可是我习惯了。”月拉贡看着他,虽席地而坐,竹袍上却干净如绸。 “这个习惯可不怎么好,想想是音乐对你来说重要,亦或是师傅的教导。” \"......阁下之言,深入肺腑。“这次他虽然外表恭敬,但表情上却漾开了一抹笑颜。 “哎呦!”上官玖玖一拍大腿,完了,锅糊了!说罢一瞬间跑没了影儿。 月拉贡看着像气球一样的他飞上天空,感叹道:“好厉害的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