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闯凭着自己的天赋和小学、初一初二年级扎实的基本功,以微弱的优势升入了市重点高中,他的父母为此稍稍松了口气。 李闯在考完中考的那天产生了辍学回家、外出打工的念头,他不想再读高中,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想逃避眼前的一切,他仍然无法面对母亲的所作所为,无法面对父亲已经斑白的鬓角、忧虑的眼神和因为疼他爱他而为他所做的一切,他同样也无法面对痛不欲生的自己。就在这个当口,她,那位美丽的、曾经骨折过的英语老师打消了他弃学的念头。 那是毕业前的一天下午,参加完学校毕业典礼的李闯没有再去参加班级的毕业联欢会,而是一个人游走在学校空旷的操场上,他两手揣在兜里,忧郁地望着远处两个相互嬉戏的孩童,他认得其中一个小女孩,那是邻班语文老师的孩子,看着他们,他想:人不长大该有多好啊,也许他自己的快乐就只有停留在他童年时代的记忆里了。他悠悠地长叹一声,弯腰拾起一块不大的石子向操场边奋力扔去,似乎想借此把内心的压抑、痛苦一并扔出去。 就在此时,斜对面教学楼3楼左侧一扇开着窗户里,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关注地望着他,漂亮的柳叶眉凝成一双对称的小“~”,眼睛里充满关切和不解。 那是李闯的英语老师,好多学生都喜欢她,不但因为她气质优雅、人长得漂亮,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更因为她课上得好,英语讲得漂亮,对学生教导有方,学生们从心底里都敬佩她。其实,在此以前,她就专门把李闯叫到办公室、她的单间宿舍谈过好几次心。直觉告诉她,这孩子似乎遇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而一下子变了另一个样,她喜欢以前那个爱学习、爱动脑、朝气蓬勃的李闯,也认定这孩子将来一定大有出息,可他到底因为什么而变得如此不可思议呢?她决定再次跟她谈谈。 李闯的英语老师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和他并步向前。李闯迟疑了一下,扭头望望老师,见老师没什么反应,继续往前走,他也只好随老师沿着操场边往前走去,好一阵老师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向前走着。此时的李闯心里猜测着老师的心思,身体有些僵硬,步履有些不太自然。 “下个月,老师要结婚了。”英语老师突然说。李闯下意识的地怔了一下,但啥也没有说,他对老师跟他谈及这个话题感到有些意外。 “我的另一半是我大学的同学,他从广州追到了这里,等你高中开学了就能看到他了,他调到了你即将要升入的那所高中,人很不起眼,但很实在,很有学问,对我很好,哦,对了,他也带英语。”老师继续说。 “呃……”李闯礼貌性的应了一声,声音很小。 微风拂来,跑道边一排高达的杨树上白色的絮花翻飞而下,飘荡在他和老师的周围,李闯恍惚间又一次置身于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一样,他嗅到了从老师身上飘过来的那种女性特有的气息,像妈妈身上的那种,李闯激灵了一下,随即别过头去望向远方,他不想让老师看见他溢满泪水的双眼。老师亦向相反的方向望去,女性的敏感怎么会感受不到这细微的变化?因为她的注意力一直就在他身上呀。 杨絮飘飘荡荡,随风向远处飘去。 接下来,英语老师对李闯的事只字未提,而是从她自己的童年一直说到大学生活,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起起伏伏,说到动情处老师也会像李闯一样别过脸去望向远方,声音也似乎有些异样。李闯也一样用心感受着老师亲历的一切,内心跌宕起伏。就这样,李闯随着老师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静静地听他心爱的老师慢慢地讲述着关于她自己的一切,老师的故事让他很感动,一个单亲家庭,一个柔弱的姑娘遵照父亲的遗愿,坚定地走到今天实在不容易。李闯很自然地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忽然觉得在老师高大而美丽的形象面前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猥琐,那么的不懂事,她的美照亮了他,她轻柔而甜美的声音荡漾在他的心田,他多么想再听听老师的课、再听听那一口纯正的英语。 老师微笑着拍了拍李闯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宿舍走去,婀娜而峻拔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暮色的苍茫中,消失在李闯模糊的视线里。李闯抬起头,仰望着苍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要一下子吐尽积压在心间那些太久、太多、太深的浊气和怨气。 他想,这学一定要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