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团子似乎对阮沚很是不满意。 背着手,皱着眉,十分语重心长:“你这样不行。我长大了绝不会像你这样,白白地就让自己喜欢的姑娘跑掉。” “噢,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阮沚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斜眼瞥他。 这世道真是变了。 一个四五岁的小不点都能给他气受。 “我若是你,与其在这里烦恼,不如早些将人家娶回家。夜长梦多,你知道吗?” 居然还敢踮着脚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 个子不高,主意倒是挺大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志气嘛。” 阮沚揶揄道。 腿蹲得麻了,将两边的□□换了一下姿势。 小粉团子头一昂,“那是。我父亲说了,男子汉不能耽于儿女情长。等我长大了,必定像外祖父一样报效朝廷,造福百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阮沚笑着冲他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回宴席去。你那侍从估计是掉坑里出不来了。” 把自家少主子一人留在这里,如此没规矩的下人是该让他受点罚才行。 “哼,我自己会走。男人是不需要人牵的。” 说完头往旁边一甩就大步往前走去了。 可他紧赶慢赶的两三步,阮沚一迈腿就赶上了。 阮沚哭笑不得。 哟嗬,这个小不点居然还知道方向呢。 真是不得了。 “你刚刚说的苏临三公子是什么?很厉害吗?” “对大人们来说很厉害,但对小孩子来说它什么也不是。” 初三这日。 李家众人皆特地穿戴整齐早早等在了大狱门口。 即便一次只能见三个人,全家还是都来了。 今天要来探视的人不少,不过倒也都守着秩序,按来的先后排着队。 毕竟前后都有守卫,不会有人这么没眼力见。 李家人来得虽早,可显然有人比他们来得更早。 于是也就站在了中间靠前些的位置。 他们前头是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带了两个小姑娘。 大概天刚亮就来了。 两个娃娃年纪还小,却不哭不闹地,只是攥着老人家的裤腿怯生生躲在后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样冷的天大概是急于见到关在狱中的儿女所以早早便来了。 老妇人搂着其中一个小孙女,佝偻的身子微微颤抖。 还时不时询问身侧的老伴可还撑得住。 说应该快了,再等等。 老爷子半阖着眼,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于是杳纨不值钱的善意又忍不住要发作了。 她从自家带的几个饭盒子里取出两盏汤盅,然后靠过去冲老妇人笑道:“婆婆,天气这么冷,你们这么早出门一定还没来得及吃早食吧。喝口汤暖暖身子吧。孩子还这么小,你们可不能病倒了。” 这汤她本来是她另外带来以防万一的。 这天看着是晴光万里,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起风。 昨天夜里的星星可全让乌云遮了个严实,半分光也没透。 再说若是等得久了,这汤也可以填个肚子。 她还给章大夫也备了一份呢。 这样说起来他也应该快到了。 老妇人看着她手中的汤盅一时犹豫。 心道:这姑娘莫不是想插队? 可是只差一个位置,也不至于那么着急啊。 杳纨见她犹疑,悬在中间的手忍不住打了个颤儿。 两盅汤水加瓷器本身的重量,合起来实在不算轻。 于是又往前推了一推,“您拿着喝吧。还不知要等多久呢。” 边上的李老夫人见状也笑道:“您就喝吧,我们家闺女的手艺还挺不错的。尝尝看。” 两位老人家难却盛情,这才千恩万谢地接下了。 “婆婆,你们来看儿子吗?” 杳纨问。 老妪捧着发烫的汤盅摇摇头。 说不是的。他们等着要见的是他们的儿媳。 正当杳纨在想是不是该就此打住时,老妇人猛然咳嗽起来。 杳纨忙帮她轻抚后背缓了口气。 她怀中的小女孩也有样学样地拍了拍她的胸口,说祖母不难受,蝉蝉会乖。 杳纨听得心中一阵酸楚,却又有些欣慰。 只要还活着,就永远都会有希望。 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是个孝顺孩子。 杳纨对着女娃娃笑道:“你叫蝉蝉是吗?你是姐姐还是妹妹呀?” 小女孩咬着嘴唇十分羞赧,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她:“是姐姐。” “蝉蝉真懂事。” 杳纨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额发,“你是家中长姐,定要照顾好大家。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去鲤花街和清平巷交界口的那家药房寻我。我叫李杳纨,要记住噢。” 她虽也自身难保,还是个姑娘家,但好歹是个身强力建的成年姑娘家。 人生在世,心怀善意总是没错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看着自家女儿正忙着施善意的李母却始终难消忧虑。 她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好。 只因她突然想到:如果之前送礼送年货的是阮州牧的大公子,那大年三十那晚来拜年的又是谁? 不是说那人要出远门吗。 那就必然不会是阮大爷,也不会是一会儿要来的那位章大夫。 她和杳儿的父亲都不愿意她嫁入太好的人家受气做小,但更不希望她脚踏两条船。 他们李家的儿女可万万不能有这种作风问题。 都怪她这个娘亲无能。 赚不到钱也罢,还要靠未出阁的女儿抛头露面以容姿媚人。 欸。 但这想法若是让从前的阮沚知晓,他定会一拍桌子哈哈大笑: 嗯,夫人您想多了。 您闺女靠容姿还真媚不了什么人。 正当她越想越愁苦,越想越焦虑的时候有一个长袍广袖素衣儒雅的男子,不急不缓地到了他们一家跟前。 “诸位久候了。” 问候前先施了一礼。 一家人还尚未回过神,杳纨已手忙脚乱地拍拍屁股后的尘土从地上爬了起来。 却一脚踩在罗裙的裙摆上往前扑去。 幸而章大夫及时伸手搀了她一把。 然后对着她冁然而笑。 这一笑如清风拂过枝头柳,春雨滋润岸边石。 春花引得墙头杏,颤颤巍巍出墙来。 总而言之章大夫这一笑将方圆几步内一众女性长辈们的心融化得十分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