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你来啦。” 杳纨十分不好意思地抽回手。 倒是章大夫站得稳如磐石,丝毫没有受方才那一幕的影响。 为了缓解尴尬,杳纨忙将注意力引到了给双方互相介绍上。 相比起大夫的泰然自若,自家的几个长辈实在是有点慌手慌脚和热情过度。又递水又让座。 尤其是春儿这个没眼力见的。 冲着人家就是嘿嘿嘿嘿地傻笑。 直到狱门大开,章大夫和祖父祖母一道儿跟着狱中领路人进去了,春儿这才死死拽着她的手追问刚刚那个可是他未来姐夫。 杳纨解释道那是人家大夫的医德。 以救死扶伤,慈济天下为己任。 什么姐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书不好好念老操这份心做什么。 春儿还想说点什么,最终迫于长姐愈发见长的口才只得乖乖站着等。 可娘亲又说了: 其实娘觉得章大夫虽好,但我们女子还是从一而终地好。 一听这话,杳纨吓得差点扭了她一直不太好的脖颈。 她对谁从一而终啊? 李母答道: 岚丰啊。 探视结束后,章大夫和杳纨的祖父祖母相继走出重重牢门。 几人忙上前询问结果。 章大夫提溜着小药箱解释说李父身体虽有些小问题,但还好发现得算早,只要施救及时便不会有事。 还说他今日就会连夜将药配好煮好,明日一早再交给李家人再带进去给李父服下。 李家老小一听,几乎就要将章大夫视作在世活菩萨。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这般只为救人而学医的大夫。 李母忙邀请章大夫一会儿一起回家吃饭,她要亲自做些好吃的感谢他。 杳纨原以为他会婉言拒绝,谁知章大夫随口就应下了。 因为他昨天刚设法把他父母从春城骗走,今天的午饭也还没着落呢。 丸子做饭好吃,她母亲做饭应该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吧。 怕他反悔,春儿忙接过他手中药箱拉着他的袖袍就要往家里走。 果然,李母没有让他失望。 虽然比不上丸子做的道道惊艳,可也是极鲜美的。 他这两天在外祖父家大鱼大肉吃得有点腻味,是该刮刮油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家人太过热情,还总有点过度解读他和丸子的一言一行。那架势也绝不输他母亲。 饭毕,丸子在院子里嘿咻嘿咻地打水准备清洗碗筷。 章大夫在边儿上站定着袖手旁观。 十分悠闲。 “还好我昨日终于说服父亲带着母亲早日出发去承国玩,不然她就会想尽办法寻到你家来拜会你家人了。” 两家人聚到一起可能产生的后果,章大夫光想想就觉得头疼。 还好他的三寸巧舌关键时刻没有拖他的后腿。 想到章夫人和自家娘亲手拉着手抹着眼泪喊对方亲家的模样,杳纨也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寒颤。 还好还好。 大夫果然有远见。 “对了。等正月的探视期一过,送药的事就拜托阿阮找人送进去吧。” 章大夫说。 乍然听到某人的名字,杳纨手中的盘子差点从手中滑落。 诧异抬起头道:“你怎知东家也知晓此事?” “原本不确定,现在确定了。你刚盘子都快砸了。” 还记得他那天看到阿阮的马车送丸子回来。 那天正是十五。 当时丸子眼睛红红的,他还以为是二人间发生了点什么呢。 可当丸子来拜托他进大狱为人问诊时他瞬间便明了了。 为什么丸子每月只休十五,又为什么这唯一的休息日不好好休息还要一大早就出门去。 一日未曾落下过。 这丸子还真是藏得住事啊,绵里藏针不可小觑。 不过此事既已有阿阮操心,他只需要尽他医者本份就行了。 南国王宫。 两个锦衣男子穿行在梅树林立的园中。 任凭园中腊梅开得多娇灼,也不曾让二人有一刻驻下脚步。 而走在前头昂藏七尺高视阔步的那位正是阮沚。 “我们的人里可有被发现的或是哪个有异常吗?” 他目不斜视地问。 “目前看来一切正常。” “通知三队的李问这两日找机会去我房中一趟。子时之后再来。” “那属下现在就去通知他。” “去吧。” 阮沚终于停了步子,仰头看了看枝头那朵半开含苞的梅花稍稍有些出神,继而又加快步子往东宫去。 见他到来,早早守在门外的侍女忙迎上前冲他行过礼,然后便领着他进了屋。 并告知他:太子殿下晓得他今日会进宫,从吃过早膳便开始在等他了。 阮沚听得好笑。 堂堂南国的太子殿下竟这般孩子心性,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些。 “殿下。” 阮沚对着小碎步欢喜迎上前的太子殿下行了个工整的臣子礼。 但礼归礼,他还是不得不敛眉蹙目摆出师长的派头来。 “阮卿你终于来了。近日御膳房研制了好些新糕点,本宫特地着人煮了壶好茶,想与阮卿一同品尝呢。” 太子殿下眼神热切,而阮某人却是淡淡地一摆手,道:“你知我不喜这些东西。你是未来的国君,断不能沉溺在口腹之欲里。” 这话要是被药房里的几人听到,定是要笑得打跌的。 不喜这些东西? 不要沉溺在口腹之欲? 真是笑死人啦。 也不知是谁每天晚饭后都逼着丸子给他做甜品。 一次不做就闹情绪,就要扣人家工资。 现在倒是装得人模狗样的。 “噢。” 好意被驳,太子殿下不免有些失落。 自知道正月初一有宫宴且众臣皆要入席起,他就一直满心欢喜地盼了半个多月。 正自我平缓着,突然发现他这位素来严厉自慎的老师今天竟然穿了一身白衣,不免奇道:“阮卿怎么突然喜爱这般素净的颜色了?” 阮沚指尖一僵。 这话他刚回来的第二天就听父亲母亲说过了。 不过换个喜好,这群人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嘛。 他虽然不用跟着百官上朝,但朝服还是有的。 初一那日见他,他穿的便是朝服。 可今天不过是寻常日子,穿常服也就够了。朝服又硬又重,穿着一点也不舒服。 他现在这身就是昨日绿鸾坊的王师傅刚送来的。 听说这纹饰是目前坊间最流行的,剪裁更是最显身材颀长的版型。 方才他一路走来,那些小宫娥见着他哪个不是红着脸垂着脑袋敛身问安的。 可见这衣服能衬人这话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