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汝身听吾号令,吾命与汝剑同在。应圣杯之召,若愿顺此意志、此义理的话就回应吧!吾在此起誓,吾愿成就世间一切之善行,吾愿诛尽世间一切之恶行。吾即手握其锁链之人……”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中,回响起了颤抖却坚定的吟唱声,那不知隐藏在何处的虫鸣伴着他颂念的韵律不断鼓动着,应和着,激荡起阵阵浓郁的魔力波动,盈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然汝当以混沌自迷双眼,侍奉吾身——汝即囚于狂乱之槛者!” 魔力自手中不断流出,一刻不停地涌入了地面上刻下的魔术法阵中。魔力的爆发唤出了刺目的蓝光,魔力的涌动掀起了剧烈的风压,让原本站立于法阵两侧的人都不禁眯起了眼睛。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挪动脚步移开视线,静静等待着光芒和烟尘散去的那一刻。 突然,一道蓝色的幽光猛地脱离了魔力的光耀飞窜而出,眨眼间便射到了法阵边那位老人的身前。去势不仅未减分毫,反而再次加速,在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绚丽的残影。 冰冷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划破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如同切豆腐一般顺畅无阻地将老人的身体纵向劈成了两半。此时才慢半拍响起的,不是预料中苍老的哀嚎,而是属于虫类的刺耳鸣叫。 那勉强维持的人类模样在眨眼间分崩离析,化为漫天飞舞的虫蟊将那道幽光团团围住,如同令行禁止的军队一般,在下一刻整齐划一地朝着中间的那个村子蜂拥而去。 “咦?怎么……回事?” 召唤导致的魔力过分消耗让间桐雁夜体内的刻印虫疯狂地啃噬他的肉体,那无法容忍的剧烈疼痛让他的反应比起普通人来都慢了不少,直到自家强悍得似乎永不会输的家主化为虫蟊后,他才吃力地转过身,睁大了已经畸形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一方。 不是没有想过出手,但抬手的瞬间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住了他的动作。间桐脏砚那么强,就像是一座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雄峰,怎么会需要他的帮助,怎么可能会倒下?对,他绝对不是想对家主见死不救,他只是……不敢小看他罢了,仅此而已。 就在间桐雁夜犹豫之际,战局似乎已经完结,那些虫子的厉害之处没人能比他更加清楚。即便被包围住的那个存在再厉害,只要对方还是肉体凡胎,一旦被近身,就意味着战局的彻底翻转。不管是魔力屏障也好,经过锻炼的肉体也罢,都无法摆脱虫子的侵入。 所以与其操心这种事,不如好好思考下召唤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不仅召唤出了奇怪的东西,连令咒——身为master的证明都没能在右手背上显现呢? 然而,就在他转移注意时,尖利的虫鸣声再次高亢地响了起来。身后那一大团由虫群构成的黑色圆团猛烈都颤抖着,在它们的缝隙间,隐约可以看到金色的光透出来。那光芒越来越盛,如同烈日般明艳的金色火焰终究突破了束缚,瞬间点燃了包围着自己的虫群,包裹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少女,她的瞳孔和长发都被这绚丽的火焰点缀成了灿烂的金色,散发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此刻的眼神一片空洞,什么都没能映照。 无数的虫子在半空中疯狂地挣扎,然而那烈焰无论怎样都无法熄灭,直到烧尽一切,化为灰烬为止,绝不会停止。 直到地面上的法阵都被灰烬几乎遮盖完全时,原本恢复宁静的地下再次响起了一阵凄厉地哀鸣。那声音纤细稚嫩,一听就知道是属于小女孩的,本应惹人怜爱的音色,此时却充满了绝望。 “樱……樱!”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间桐雁夜捂着不断抽痛的胸口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另一边的出口。 “樱……?”被独自留在地下室中的少女被这个名字微微唤回了神智,她脚下一顿,晃晃悠悠地也朝着雁夜离去的方向尾随而去。 建立在地面之上的,是一座普通的豪宅,位于二楼明显有着少女风格的卧室里,有着蓝紫色齐肩发的小女孩正不断地在地板上打着滚。 “对不起……是樱错了,爷爷……爷爷,饶了我……啊啊啊啊!” “樱,樱你怎么了,哪里痛吗?” 雁夜心疼地抱起小女孩,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疼得直发抖,可爱的面孔扭曲得一塌糊涂,无能的他却束手无策,急得不停地掉眼泪。 “疼,好疼……叔……救……啊!” 名为樱的女孩死死地揪住胸口,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单词。 而终结她痛苦的,是一把被火焰包裹着的冰冷长刀。刀锋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手,毫不留情地没入了她的胸口。女孩眼中的神光一散,了无生息地躺倒在了他的怀里。 “樱!你……” “别吵,还没死呢。”金色的少女上前一步拔出了刀,毫不在意地扔到了一边,在樱胸口的血喷出之时伸出手轻轻一摁,包裹她全身的金色光焰立刻蔓延而出,将小女孩的胸腔也包裹在内。 “竟然都是虫子……真是恶心!” 似乎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令人厌恶的东西一样,少女的脸色苍白,强忍着不适猛地加大了火焰触及的范围。 一分钟后,火焰终于消失,小女孩也重新躺回了间桐雁夜的怀里,一扫阴霾般气息均匀地小声呼吸着,甚至在睡梦中还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你身体里的……那些玩意,要处理掉吗?” “抱歉,暂时不用……我是间桐雁夜,你是什么人?” “啊,我叫抚子。”少女沉默了两秒,又补了一句,“隶属于救世主联盟的,藤原抚子。” 两人坐在客厅里互相交换完情报之后,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这里的抚子对当前的处境总算是有些了解了。 这里是D7区,魔术师御三家之一的间桐家本宅,刚刚被她弄死的就是这个家的家主间桐脏砚。不过看样子似乎他是个不得人心的暴君,对于他的死不仅没人感到哀伤,眼前这个叫间桐雁夜的人竟然还一副松了口气的解脱样。 想想那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身体里的刻印虫,以及潜伏在她心脏上差点吃了她的虫子……换谁谁都不会对那个做出这种事的家伙有好感,更别提那已经不能算人类了。只要想起那密密麻麻的一大堆虫子,本来就生理性厌恶这种生物还略微有点密集恐惧症的抚子觉得自己又要暴走了。 因为礼奈的死还处在自我厌弃中,本打算好好在家待着,让自己冷静下,顺便理一理这半年来发现的诸多问题。谁知莫名其妙就被一道光给拉到这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系统界面就给出了大boss的红色警戒提示。这么近的距离下肯定会触发战斗状态,抚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对方没准备好就直接开打。 可惜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boss竟然是虫群的聚合体。一时大意下,被虫子包围的抚子在精神之弦崩断之前勉强发动了九尾的召唤咒语。虽然结果确实如她所料,瞬间就烧尽了一切,然而—— 出来的却是那道包裹着她的金色火焰。 九尾哪去了? 这火焰又是哪来的? 紧接着就是樱心脏上的虫子反噬的事,当时的情况紧急,她也没多想就直接一刀戳中那只虫子,用火焰烧成灰,再用治愈魔法给樱治疗。 等她有时间去思考火焰的事时,那玩意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怎么弄都用不出来了。虽然最近发生的事太过杂乱,多一个未解的谜也不算什么,顶多就是在一团浆糊里再加上一勺浆糊罢了,但这也不影响抚子此刻越来越郁闷的心情。 跟花耶电话联络,确定自己没有进入什么奇怪的副本,仔细叮嘱她在自己不在家的期间不要出门惹祸后,抚子挂断了电话。 “所以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既然樱已经没事了,我就不必再参加这次的圣杯战争了。而且她的魔术回路彻底毁掉了,也不用担心时计塔的人再对她有所企图。我会先带她离开这个区,等这一次圣杯战争结束了,再带她回远坂家见她的母亲和姐姐。”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话里屏蔽掉了樱的另一位重要亲属,抚子也没在意,不过是些跟她无关的恩怨罢了,倒是这个所谓的圣杯战争她更有兴趣些。 “圣杯……真的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没错,圣杯是许愿机,基于爱因兹贝伦家的第三法制造出来的‘人工奇迹’。只要能够赢得圣杯战争的胜利,不管任何愿望圣杯都能实现。” “既然说圣杯这么好……你怎么不要?身为御三家的继承人之一,你不试试看吗?说不定就赢了呢?”抚子瞥了眼雁夜残破的身体,觉得他完全可以为了这个去拼一把。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也不打算再留在间桐家继承魔术回路。”身为青年却已经花白了头发的雁夜满足地叹了口气,“反正我也活不过一个月了,只要樱她们能够幸福,我就没有遗憾了。” “这样啊……愿望的话,什么都可以吗?复活……也可以?” “只要对象的灵魂还在就没有问题,灵魂的物质化本就是第三法的原则之一。” 抚子低眉思索了半晌,问道:“什么人都能当master的吗?” “不,理论上讲,身体内必须有魔力回路……”他对着抚子摇摇头,言下之意是她不符合条件。 “试试吧,既然我一个大活人都被你召唤过来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她不懂什么叫魔力回路,但论魔力值,她可是非常有自信,绝对不输给任何人! 于是,两人再次回到了地下室,将灰烬吹开,露出了那个篆刻在地面上的小型法阵。抚子将刚刚被告知的咒文默念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后冲雁夜一点头,后者会意地向后退开了几步。 “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 周而复始,其次为五。 然,满盈之时便是废弃之机。 宣告—— 汝身听吾号令,吾命与汝剑同在。 应圣杯之召,若愿顺此意志、此义理的话就回应吧! 吾在此起誓: 吾愿成就世间一切之善行,吾愿诛尽世间一切之恶行。 吾即手握其锁链之人—— 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来自于抑止之轮、天秤之守护者啊!” 右手的手背上,与九尾定理契约时出现的印记随着咒语的不断深入开始变幻起形态,凌乱的魔力风暴划破了她的手腕,鲜血流出,滑过黑曜石手串,滴在了法阵中。 这一滴血直接没入法阵中,如同被吸收般消失了踪影,金色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所有纹路,明艳的火焰之中,一个人的身影浮现,慢慢开始由虚转实。 召唤成功了,会是什么样的英灵呢? “几天不见,你瘦了呢,抚子。” 完成了实体化的“英灵”漂浮在半空中,冲彻底愣在原地的人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Servant Berserker,龙宫礼奈,遵从召唤而来。抚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mast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