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徐徐的微风随着他这声轻笑渐渐凌厉起来。
卫宴时直直盯着他停下的身影,郑重道:“我会抹去这件事的。”
往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没有人能来打扰她。
元景十一年宴都那场腥风血雨,他翻遍卷宗都寻不到太多痕迹。
有这个权力的人,只会是他的父皇。
元景十八年那个晦涩的眼神,是在后悔吗?
卫宴时屏息静等前方的审判。
谢拂衣回身,平淡地陈述:“你们天家欠我一百三十一条人命。”
往事的血痕未曾在书籍上留下只言片语,却在人心上刻下了一道道疤痕。
不是他想抹掉就能抹掉的。
卫宴时嗓音干涩:“好,我知道了。”
谢拂衣轻道:“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给他留下最后的体面是不会告发他的身份。
他是淮南王,是杀她爹娘之人的儿子。
卫宴时心中似明镜,他知道他该离去,可脚却如千金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我去和她道个别。”他低着声道,“她不喜欢不告而别。”
他们相处半月,对彼此的习性都有几分了解,只不过她知晓的全是留白的。
而他借用留白的身份在暗地里记下了许多许多。
谢拂衣没拦他。
他没有这个权力,他清楚地知道。
错过了妹妹十二年的成长岁月,以成年兄长的身份回归,他甚至和眼前这个期期艾艾的少年一样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
一刻钟前,顾大娘的卧房。
顾倾禾和她对坐在床榻上,妇人眼里满是关切:“倾禾,你可知那男子的来历?”
她的口吻不像是寻常娘亲问小女儿心事的样。
前几日,顾倾禾只对她说这是她刚拜的师傅,她见人面冷但对自家姑娘还算不错也就没仔细过问。
今晚,男子的异常举动,让她上了心,细细打量觉着不对劲,她压下心中的怀疑硬生生等人吃完饭,才将自家姑娘拉回房间询问。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了,她看什么都不对劲。
眼前小姑娘一双杏眼明澈橙亮,抬手遮住几分就会发现与那男子有几分相似。
她从小姑娘两岁起,就一直将她放在身边带大,每个年龄段的模样她都记得,现下看来十岁之前的小姑娘神色与男子有五分相像。
十岁以后,小姑娘大抵长开了只于半遮的眉眼依稀能看出一二相同,都有些微微向下弯眼尾散在边缘。
顾倾禾被她突如其来的抬手弄得一怔,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她一点都愚钝,相反还很锐利。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就像先前的村民,悔恨过来也不过是因为宁昀先生的献身。
后来想着帮助顾家,散发的善心倒是发自内心,但顾倾禾不想欠人情,所以修建新屋的时候首选的就是村中善木工铁匠手活的村民。
卫宴时给她的那一长条账单,她给他一个酒楼第二合伙人的身份,只需挂名收利,什么风险都不用承担。
现下又是谢拂衣,渐渐亲昵的举动她不是没有想过这背后的缘由。
见顾大娘毫不掩饰的对比,她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谢拂衣可能是原主真正的亲人。
这样的想法刚冒出头,她的心就砰砰慌乱跳动。
是原主在期待,还是她太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