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鱼目瞪口呆,她难以理解,总觉得自己意会错了什么,揉了揉额头,再看向那个白毛。 但此言一出,那位原先没什么表情的仙长,淡淡的瞥了瓜皮一眼,声音依旧未露什么情绪:“年纪尚幼,懂得到多。” 俨然算是默认了瓜皮的说法。 瓜皮一僵,别回头撅嘴:“我可死啦很久啦,当然懂得多。”又兴冲冲看向嘉鱼,扯她的袖子:“老大,快答应啊。” “………” “……………” 一片长久的沉默之后,嘉鱼总算从他这番话里回过劲来,觉得血一下冲到了脑门,不知是羞恼还是生气,一张脸红红白白,十分精彩。 这个仙长,呸,白毛该不会是个智障吧。 白毛并没有对瓜皮的话否认,也没有解释自己这个匪夷所思的做法,只是再往嘉鱼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蹙眉,问了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问题:“你还有什么条件?” 他问得面不改色,嘉鱼却只觉得浑身得血液一下子冲上脑门,满脸通红,一个字都要说不上来了。 白毛似乎没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只是见她长久的沉默只当她再考虑什么,走进一步,再次开口,一副诚恳,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若还有要求,直言便是。” 嘉鱼的手藏在袖子起来,微微颤抖,连肩膀也克制不了的抖动:“……” 瓜皮一开始就反应过来了,现在看着白毛一副严肃的派头:“老大可不能这么嫁了,你怎么说也要十筐……不,二十筐鸡蛋的聘礼。” 只是见宋嘉鱼什么要求都不提,他有些着急,还有些兴奋的抓着她的袖子,兴致勃勃的给她出谋划策:“老大,你快说话啊,这种时候,还不快提要求,他摆明就想借人身做什么事!” 嘉鱼依旧是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肩膀微微颤动,似乎在蓄势待发着什么。 见她许久不回应,白毛再蹙起眉,正打算再开口,却听见眼前少女木然的声音,肩膀微微一动,声音如着幽冷的井水,泠泠清澈:“我没听清,你上来一点……再说一遍。” 白毛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她自然不会没听懂,更不会没听见,但也到底这事是自己有求于她,也便如她所言,再向前一步,再次开口解释。他的声音很淡漠,冷冷清清一片,仿佛不觉得自己再说的事情有什么要紧:“确如你朋友所言,本君…… 突然,夜空里突兀的“啪”的一声,白毛声音顷刻间戛然而止,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 瓜皮惊讶得差点一头栽下水井,小脑袋不停的嘉鱼和仙长两头摆动。 宋嘉鱼看着自己的手,在看了看眼前的人,也一下子愣了。 看着那白皙脸庞上的红印,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一巴掌能打得这么顺利! 白毛似乎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会,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色沉寂,眼比夜色里的古井还幽深,他没有说话,看不出是冷静还是濒临爆发的怒火。 冷风卷过枯叶,拂过发梢。嘉鱼咽了咽口水,踩着细草一步步的谨慎后退,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夜色里极为醒目。她现在的力气不少,刚刚一巴掌下去,直接在他脸上留下了红印。但随着他方才抬手的动作,那红印顷刻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 白毛那双眼睛沉寂,如有山川河流,星海万丈,也似空寂清冷,万物皆虚。 这样被打了一巴掌,没有反应,比有反应更可怕。 她深吸一口气,脸色发白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梗在喉咙,虽然股作气势,却免不了心虚的结结巴巴:“你……你自己没躲开,这种事情,我打你一巴掌已经是脾气很好了!还,还不快走……滚!” 尤其最后一个滚,急转几下,没有了半点气势。 嘉鱼也发现自己顿消的其实,见他还不说话,又继续恶狠狠的开口给自己壮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我脾气已经够好了,所以才打了你一巴掌。” 虽然嘉鱼有些心虚,自己如果和他真打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几招,但是即便如此,气势也不能输,要死也要死的有尊严,她努力作出穷凶极恶的表情。 再静了一会,白毛才重新开口,半天也没提巴掌的事情,只是淡声:“为何不愿?”他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不明白,“你魂魄不稳,若没有我,不出几年,便会消散。” 明明是这些是欺辱人的话,但是他偏偏说得波澜不惊,反倒显得她在这里竭斯底里,嘉鱼更加恼怒,一时气急难耐,眼看着一巴掌又要下去。 “你这句话,如果换一个人,能打得你都不能人道,这话我就当没听到,滚吧!” 白毛听到不能人道,明显愣了一下,轻而易举架住她的手,就把她的手放下去,蹙起长眉:“身为女子,言辞粗鄙,成何体统。” 明明他说得更加不要脸,现在居然还指责她言语粗鄙?嘉鱼更气,挣脱他的手:“你特么都让我给你陪/睡了!!还有脸说我粗鄙,粗鄙你个头!” 看他长得一副清冷禁欲,高岭之花的模样,却是听不懂人话的,看着嘉鱼依旧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反倒再往火上添了一把油:“若是在意此事,大可放心,此身与你无甚干系,待你一朝回去,便再无瓜葛,若你愿意,这件事便无人知道。” “……” 嘉鱼是真给他气笑了,明明是这个白毛在欺负她,现在倒显得她在咄咄逼人无理取闹。嘉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翻了个白眼,冷笑着开口讽刺:“承蒙道长另眼相看,但本姑娘容貌才书浅薄,言辞粗鄙又不服管教,实在顽劣不堪,道长可以去大清看看,说不定有姑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远处抚过一阵微风,带动枝叶娑婆轻晃,白毛不动神色的瞧了一眼,看了看眼前起红了眼的嘉鱼,皱了皱眉,正想再说话。 嘉鱼已经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一把提起旁边听的目瞪口呆的瓜皮,气沉丹田,反反复复的深吸一口气,最后气势颇足的大吼一声—— “滚!!” 语闭,也不管其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一时只听见水花扑通,她直接跳入了井中。 …… 嘉鱼离开后,有一人就摸着下巴从树后显化出身形,看着那口井直笑:“帝君这个帝后,倒是个活泼性子,不过看她现在这架势,可一点也不怕帝君,含章斗胆一猜,帝君以后怕是要夫纲不振。” 帝君负手,没有接他调侃,望着那口沉寂的古井,淡声:“宋锦书已被夺舍,这魂魄……”说到一半,他蹙了蹙眉,却是停下了。 含章一愣,是真的一点也没料到,看着那口井吃了一惊:“什么?” 帝君转身踏云而上:“这几日我一直寻遍不得,后来才知她魂魄不知所踪,此身也已被夺舍,所幸身体尚可孕化,也不会坏事。” 含章:“……”静默了一会,他干笑一声,跟在身后,一脸同情的看着他,“魂魄夺舍?能有这个胆子和修为的,也是厉鬼了。那可真的委屈帝君了。”又有些幸灾乐祸看着他,“你之前可说长什么样都没关系的,现在呢,厉鬼可长的不成人形,她的原身可是人形?” 帝君没有回答,白云悠悠,衣袂凌风,他看向嘉鱼跳下去的井,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抬了抬手,像是想抚上脸颊,微微蹙起了眉。 ……这厉鬼,修为浅薄,但胆子真挺大的。 过了一会,他像是才反应过来,放下抬到半路的手,漠然回答:“她不答应。” 含章一愣,显然不相信,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帝君莫不是……”看着帝君淡淡看着他,一点也看不出开玩笑的样子,他笑容一点点僵住,“该不会真的……” 帝君看向水井的方向,目光冷淡如冰雪。 含章晓得帝君寡淡,但是这个事情到底要紧。实在也没想到帝君还能平静如斯,直接上去问了,半点都不敢带尴尬的,更没想到水鬼会拒绝,再跟了上去,揉了揉额头:“不答应?我还真的没想过会这样,现在帝君准备怎么办?” 帝君淡声,说出的话却有些莫名的笃定:“过几日吧,她会知道的。” 看着帝君离开,含章看了看底下的水井,还有些纳闷。 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