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除了当时对我造成的两次伤害,包括后续的治疗也是惩罚的一种。白兰让人在没有任何止痛及麻醉的情况下对我做手术,其间我好几次因为痛楚而恢复一瞬意识,就这样昏昏沉沉地醒来又昏过去,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得以停止。 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治疗中了。 能活下来是好,可要让我在这样的状态下见不二君的话,还不如直接失约。 不过白兰还说过首先我要醒来才有后续,现在醒是痛醒了,意识虽不怎样稳定,但总算是在的,就是怎看明天我都不可能下床。若然勉强自己走两步,估计伤口不一会就会裂开,到时候再度失血的话,我相信这次肯定连意识都不会再有。 我想,这就是白兰的打算吧。受了伤没法活动正好不用去,然后他便会说是我自己不争气,他有给过我机会…… 手术后的一整天我没能在真正意义上睡着,情况稳定下来后就是专心致志地感受痛楚,不经不觉就已经天明了。 与不二君的约定时间是早上十时,如果我什么都没发生的话,搞不好这时已经起床准备了;就是在这里出发,说不定也要花上这么多时间到达,虽说我无法确定这是哪里。 “早呀小莉亚,感觉怎样……脸色很苍白呢,真好看。”如今的我没有体力去嘲笑白兰这诡异的审美观,只能往他的方向看了眼,他装作惊讶地瞪大双眼,“哦,还真醒来了,不过连说话都没力气,看来是没法赴约的了。” 我就猜到白兰会这样说。 “但不用担心,我会帮忙的,移动手段也准备好了哦。”就在白兰说这话的同时,受雇于他的医护人员围在床边,其中一人推着张轮椅,“小心点,小莉亚可算是重伤呢。” 我会重伤都怪谁啊。 白兰给予的治疗仅仅是让我勉强维持生命,那时失血不少,但他在发现立刻止血未至于毙命后,便让他们不用为我输血。 哪怕他们的动作已经算是非常轻柔,可让现在的我动一分都是煎熬,更别说让我坐在轮椅上。 被扶起来的瞬间,我感觉伤口在爆发边缘。 “白兰……”我花光力气也只能喊他一声,后续的话被他堵住了。 “放心吧,我知道赴约地点和时间。”白兰手中拿着的,正是我的手机,“小莉亚真是有个好习惯呢,记录得这么详细,是生怕自己再次失忆吗?” 他是真的打算将我送到约定地点? 那岂不是会让不二君看到……就算这几天联络不上,不二君的话,大概也会去看一下吧。 要是让不二君跟白兰见到面,会不会为他带来危险? 要不是我这刻不容易开口说话,可能想到这事的那一刻就让白兰别把我送出去了。 不管怎样,这是个能离开这种鬼地方的机会。白兰也不一定会盯着我盯得那么紧,到时候我从约好的地点离开,一个人躲起来打电话给爸爸报平安…… 这样就好,不会有问题的。 不会有问题的…… 移动过程中多少有点颠簸,一抖一抖的,震得我想吐血。但以白兰的性格及最近的做法,他没有让他们故意晃我一路已经算好的了,或许是真怕我受不住。 途中还没来到屋外,白兰便让人为我戴上耳套及眼罩。这耳套隔音不是一般地好,眼罩也没能透出一丝光线,看来是不想让我推测到这里的所在地。 听觉跟视觉都失去了作用,空气中也只有淡淡的海水味道和血腥味──我想,血腥味应该是源自我本身。在其他感觉器官都清闲得很的这刻,身上的痛感仿佛无限加大,甚至有时候我会担心自己会不会在康复前就给痛死了。 我努力忍耐着并保持意识,感觉时间流逝得特别慢,还怀疑过是不是早就过了约定时间,而白兰实际是有别的打算。 “小莉亚,你还好吧?”耳套被脱下的时候,我最初是听到白兰在我耳边问话的声音,后来还到了人来人往的吵闹声、汽车行驶的声音、交通灯的提示声。 还真是来到外面了吗? “嗯……”我小声应道。 确认到我还有存活迹象并且仍有意识,白兰笑了,又说:“很可惜,他们的行动比我想象中来得要快呢,看来我只能送你到这附近了。不过再怎样也没法在这种大街上将你丢下,先找个地方放下你吧。” 没一会听到四周越来越安静,没有刚刚那种吵闹,我便开始担心起来,想着白兰该不是忽然改变主意,要把我往不知道什么地方里带吧。 后来车停下来时,我感到非常不安。 然而就在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大概是白兰的人将我拦腰从轮椅上抱下来。他的动作已经不算粗暴,可身体曲起来的那刻间,我的伤口似乎有裂开的迹象。 剧痛使我忍不住低声呜咽,白兰听到后便说:“抱歉呢,小莉亚,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不过放心吧,相信没多久就会有人来的了,再忍耐一会就好。” 他还真好意思说这话呢…… 不要紧,我摸着出血量应该不是太严重。 我拼命忍耐着痛楚,按住伤口不让它再流更多的血,同时保持清醒……尽管我不想认同白兰说的话,但确实像他所说那样,只要坚持到联络上谁,或者找到路人帮忙的话,我便得救了。 我才不愿意在这种只差一步的情况下败下来! 走了没多久,白兰在某个坚硬的平面上放下我,跟据高度和坐下来的感觉,我想这应该是哪里的地面。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痛得倒吸了一口气。 “那我就送到这里了。祝约会愉快。” 这么多天对白兰积累了不少怨念,我慢慢调整呼吸,在最后挤出一丝力气对他说:“希望再也不见。” “真过分呢。”白兰说这话时听着完全不像是有半分心理负担,他是真的发自心里这样认为,不知道这是要多厚脸皮、多自以为是才能做得出来,“我可是想要再见到小莉亚的呀,可惜应该再也没有机会了。……既然这样,那我就这里提前对你道别吧。” “永别了,伊拉莉亚·格雷科。” 所以这就是他一直喊我“小莉亚”的原因吗?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的名字。 听着白兰的脚步声远去,我紧张地伸手扯下眼罩──这动作比我想象中要来得困难,只是抬起手就几乎要花光我所有的力气。然后眨了一会眼,适应了环境后,我发现这是个看起来不会有人经过的小巷,不知道要在哪里才能找着人。 说起来,我从昨天受伤起就没再进食,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也该饿了,自然使不上劲。 更糟糕的是,刚刚抬手的那刻我好像扯到伤口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血要比刚刚流得更厉害了,好不容易才看清的景色再次忽明忽暗。 我趁着自己还有意识,努力睁大双眼看清我的东西放在哪里。 ──白兰那混蛋,竟然把我的东西放那么远。 那小气鬼,至少也给我留个轮椅啊,那我还能自己推着轮子移动,现在就是让我爬都不一定能爬出这里。 一边在心里诅咒那该死的白兰·杰索,我一个心深呼吸做好准备,顾不上伤势,奋力往书包的方向伸出手。哪怕这样做会影响到伤口也好,要是不趁着还有意识时求救,等我昏过去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被发现。 这时,我伸手的方向突然有什么声音出现。 那好像是手机的震动声。 这小巷没人来往,地点应该比较偏,以室外来说相当安静了。而我的手机或许是碰到了什么东西,震动的声音要比平常更容易听到。 会是谁找我呢? 本打算把握这次机会的我,发现以目前的姿势应该够不到手机,至少要趴下来再往那边挪一挪,这对目前的我来说相当困难。紧接着我又听到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便改变了主意,看向声音的方向,打算向来人求救。 我张开嘴想要喊点什么让那人注意到,却看到那个人已经背着光芒来到我跟前,而意识模糊的我抬起头也无法看清楚他的样子,只能看到一团阴影。 这个人应该会愿意救我的吧? “……佑、夏?” 这声音,是不二君吗? 结果还是被你找着了呢,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 最初我还觉得不想给不二君看到这样的自己,不想为他惹来麻烦,担心很多很多事…… 但实际看到他像这样出现在面前,我心里面就只有高兴而已啊。 “啊,抱歉,这边找到她了。她受了伤……嗯,好,麻烦了。这里是……” 不二君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报完地址后他蹲在我面前,手轻轻碰上脖子上的绷带,“佑夏,你怎么受……不,还是以后再说吧。救护车已经在来的途上,你除了脖子还有哪里疼或者不舒服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是不是扭到脚了?” 说起来,我的校服沾到血后白兰命人替我换下来了。 并盛的校服外套是卡其色的,沾到了什么便会非常显眼;而现在的我身穿深色衣服,外面还披了件大披肩,很多事情都没能那么简单地看出来。 白兰的喜好好像是浅色系的服装吧,当初让我换的裙子也是白色的。他现在给我准备深色系的衣服,是想着这样比较好藏起各种问题吧。 “佑夏?你眼睛怎么了吗?”不二君大概是发现我眼睛没能好好对焦,便这样问。 “不……”一开口我就没忍住哭了,否定的同时泪水完全决堤,止都止不住,也没力气去擦掉,只能任由它。 这反让不二君更担心我,“佑夏?怎么了吗?” “不……二君,”我很丢脸地哭着道谢,“谢、谢……你……能找……到……我。” 仅余的力气消失,按住伤口的手从披肩里掉出来,意识终究是坚持不住了。 但没关系,反正有不二君在。 “这血……佑夏?” 我安心地倒在不二君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