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睡了太久,做了太长的梦,醒来时我有些分辨不清到哪里为止是现实,哪里开始是梦境。 但我想,受伤是真的,获救应该也是真的……吧。 ──可是当我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后,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 最初察觉到脸上的氧气罩还有身边各种医疗器材时,我认为自己是在医院中。但再细看,这房间的大小跟布置都远比普通病房豪华得多,而且窗户那边挂上了厚重的遮光窗帘,透不出半点光亮,好像跟一般的医院不太一样,反而有几分接近白兰的地方。 我下意识地想,该不会是白兰又把我带走了吧? 所以那时我看到的不二君只是幻觉?还是梦境吗?抑或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没一会房门被打开,好几位护士推着器材进来。医生来到床边,看到我睁开眼便问:“堂本小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没敢回应,并试着从口罩没盖住的五官还有声音分辨他是不是白兰那里的人,暂时没认出来,但对方不一定是我见过的任何一位。 “病人心跳还在加快!”护士颇为激动地说。 还没理解自己的身处的环境与情况,听到医生接下来的指示,我下意识地抗拒注射。可惜我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了,只能勉强动动手指头。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抗拒,医生在下指示后又对我说:“堂本小姐,这里千代田区的迹部企业医院,是不二先生送您来的。所以请您安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半信半疑,这才说:“真的吗?那爸爸在哪?还有不二君……” “堂本,刚醒来你还挺会闹的,嗯哼?”还没法动的我向着声音方向活动眼球,看到身穿冰帝制服的男生双手插口袋,缓缓地走进病房。 那些医护人员纷纷抽空向他打招呼,他只淡淡应了声,又对我说:“安心吧,这里是我家的医院,你爸说有点事要处理不在这里,不二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不认识这个人,可听他这样说却一点都没有怀疑,至少要比眼前的医生说的话来得更有说服力,而且他的出现还让我安心不少。 说不定我还真认识他,不过他是谁来着…… 联想到医生跟护士们的态度,还有这所医院的名称,我试着喊了声,“迹部君?” 感觉叫得挺顺口的,应该没错。 “啊。”迹部君也应了声表示肯定,然后来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现在你先乖乖在这里待着,别乱动,你爸那里这边会找人通知的。” 既然迹部君这样说,我便乖乖地配合检查了。 确定了安全后我的心跳逐渐降回标准范围,别的医生看过后也说没有异常。 刚刚没好意思说,待其他人都离开后我才开口,“对不起,迹部君。明明是你帮了我,但我其实不记得你的事……” “这点事本大爷早就知道了,你不用在意。”迹部君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酷酷的不太常笑,可说的话能感觉到他还是有为他人着想的,“你刚醒来还累着吧,没必要的话别说太多了,不然不二来了还以为我虐待你。” 听到这话我感觉有点暖心,没忍住笑了,立刻就呛到喉咙。 “切,真麻烦。你待着,我找人来……”迹部君说着便去找电话了,正巧碰到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的不二君,“来了吗。” “听外面的护士小姐说佑夏已经醒来了……佑夏,”不二君只是看了迹部君一眼就往我这边看,勉强自己挤出了个不太自然的温柔微笑,“下午好,感觉怎样?” 这时我的咳嗽也停止了,轻轻地应了声。 “本大爷可不像你这样闲,先走了。”看到不二君来了,迹部君便这样说。 不二君点点头,看来早就摸清迹部君的性格,高兴地笑笑道:“嗯,这次真的麻烦了,在各种事情上。” 而迹部君非常大方地没有计较太多,只冷哼一声就回去了。 在他回去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和不二君之间似乎有着一瞬的冷场。 我还在想着要不要由我说点什么,不二君便经已来到床边,跪了在地上。 “等……不二君,那里有椅……” 我话还没说完,不二君便已经把头埋在我身边。 看到他这样子,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下意识地想要伸手碰他,只是体力还没有恢复,但我只是动动手指,手便被他握住了。 不二君的手感觉非常温暖。 “佑夏,”再次抬起头时,不二君眼眶有点红,“欢迎回来。” 看到这样的不二君,我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想法,并且非常厌恶那时的自己……说不定还有现在的自己,我不太肯定这刻我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那时我没有全力争取的性命,原来还有人比我自己更加珍视。即使知道自己不在的话一定会有谁为我伤心,可还是没有真正地明白到这是什么意思。只有像这刻看到不二君在我面前红了眼,我才真切地感到自己万分不愿意让这个人哭,我想这点换成其他人也适用。 大概生命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亲手放弃,直至心跳停止那刻,哪怕再不堪。 “嗯,我回来了。” 醒来前我本来就昏迷了一星期,再加上半个月的住院期,到我出院的时候经已踏入寒假,其间我从爸爸还有不二君他们那里听说了所有事。 察觉到我失踪是在我从家里出门当天上午的事,早上我没请假就缺席后,老师便致电家里找爸爸询问,爸爸自然是不知道我的去向。后来爸爸到处找了遍问了遍,纲君也帮忙找了我认识的人去问,但都是一无所获。 这时跟迹部君一个学校的慈郎君知道后便拜托他帮忙,只是爸爸不打算报案,迹部君也无可奈何。他们只能找点人手扩大范围搜索,调查了各方面,可还是什么都查不到,半点消息都没有,唯一确定的是我还在国内。 这也证明白兰真的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但除了迹部君派出来的人手外,爸爸自己也有从另一方面下手。本人说是迹部君那里排除了很多选项,他才能特定位置。 只可惜比起爸爸行动,还是白兰更早察觉到这件事。早就考虑这件事完件后撤离日本的他,在将我这个没用的麻烦丢出去后,自己也离开了日本,爸爸去到那里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在我手术后还没醒来时,爸爸就是一直在处理后续事项。 那时爸爸知道了地方后,是找纲君他们一起去的,迹部君也有帮忙。而不二君则是有预感,觉得我会在约定的那天于说好的时间、地点出现。 最终我也确实去了,虽说不在准确的地方。 但至少迹部君靠手机定位找出我的位置后,离我最近的就是不二君。然后来到定位的位置没能立刻看到人,着急的不二君便拨了我的电话,才循着声音找到我所在的小巷。 迹部君在我身体好点的某一天来到病房,问:“在那里发生的事,你不想说的话不会逼你说,但你也没打算报案吗?” “嗯,爸爸这样决定一定有他的原因。”这事爸爸也向我道歉了,他认为报案不会有效果,而且对我们不利。 迹部君眯了眯眼,“对你们来说,那个人所做的事是没法被原谅的吧。” 我重重地点了头,“嗯。” “那就好,”迹部嘲讽地笑了笑,“至少你们脑子还正常。” 出院前两个伤口的线都已经拆掉了,可是疤痕没那么容易消失,看上去触目惊心,至今每次照镜子都下意识地避开看到。唯一感到安慰的是现在还是冬天,只要每天都戴上围巾的话,颈上的疤痕便能盖住。 可惜这疤痕估计没有这么容易淡化,到了春天时应该还是很明显吧。 那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容地面对盯着我看的路人,还有询问我这疤怎来的身边人。 “佑夏,在想什么呢?” “在想大半个月没学习,现在还赶不赶得上。” 不二君笑笑用手指戳我的脸,又在脸颊上轻扫,“不用太勉强的,在哪里念书还不是一样。留在并盛升学的话,叔叔会更放心一点吧。” 这样亲昵的接触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可想到刚刚的话,我不得不问:“除了我自己,最想我考上青学的应该是不二君吧?”尽管其他人大概没特别想我考到哪里去,包括我爸,回来后他没有说过这方面的话,说这种话的人只有不二君而已,“我不去青学没关系吗?” “有关系,”不二君难得地诚恳,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可是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 纵然知道不二君只是在担心我还在痊愈中途会不会太勉强自己,但听到他这样说,我还是不由得有点失落。 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期待而已。 不过这确实是我一个人的志愿,当然是我一个人去在意。 反正现在也有不二君陪着我学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