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半天,任平生终于走进屋子,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无比复杂!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要让他去做呢? “世子爷,我回来了!”他轻轻地合上房门,整个人小心翼翼地同慢动作一样。 立在窗棂边上的人拿下眼前的千里眼,他的侧脸轮廓似鬼斧神工雕琢出来的一般,高挺的鼻梁,浓密修长的睫毛,流畅的下颚线,气质清绝。 饶是这样颠倒众生的皮囊,任平生骨子里对他的恐惧,仍然有增无减!长得人畜无害才最让人容易放下心防…… 夏毓转过头,目光忽然落在他手上的食盒上:“怎么?她没有胃口吗?” 任平生说道:“不,属下没有见到她……” 自从项将军俘虏了敌国的将领曲悠之后,身为一国肱骨的夏毓不惜几次上奏主动前去前线劝降!夏毓最近身体欠佳,吕州又气候恶劣,慈帝自然不会应允,却累了他,吕州霜城来回跑。他跟了夏毓至少有6年时间,却着实不知道夏毓与那个战俘有何渊源! 此时此刻,当事人却沉默起来,任平生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话题,他真的不想亲口告诉夏毓,他是回来报丧的。 任平生望着桌上横七竖八的画轴,近日来,宫里送来许多官宦女子的画相,想必又是在操心世子的婚事了。此时左相女儿的画像静静地躺在桌上,看上去那么明媚朝气,他心想:冷情的世子爷会不会喜欢这种女子呢? “不吃就算了!”夏毓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把折子呈上去了,过几天你又少不得跑一趟吕州,能接过来霜城自然好,不能的话……”“世子爷!属下没用!曲将军已经自尽了!”任平生蓦地打断他的话,单膝跪下。 夏毓皱眉,心尖上的一根弦猛地绷紧!直问道:“她死了吗?是不是死了!” 任平生鬓角出了汗,他硬着头皮说:“脖子上的伤本来还可医治……只是她被俘之前,身上已经中了六刀……救不回来了!”任平生犹记那人当时与他还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有生命垂危的现象,想来她必定是疼得想死了,为了支开他,那时候才央求任平生回霜城拿梅花饼去给她吃。 只是可惜了!那曲悠至死都不知道世子的真心。 “死了……”手里的千里眼松落,夏毓像是被抽空了空气一般,摇摇欲坠! 任平生赶紧上前搀扶他:“世子节哀!可千万要保住身子,人死不能复生啊!” 夏毓推开他,手颤得厉害,却淡淡开口:“上次你说,是谁抓住的她?” 却看曲悠那厢,不到几日,她已经把上一世的恩恩怨怨抛之脑后,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曲悠拿起一支黛笔,对着铜镜有模有样地描摹起细细的落雁眉。不错,两道弯弯的眉毛不浓不淡,一双睡凤眼惊为天人。 她醒来的时候,镜子里的美人已经没有了生气,谁会想到,半个月前她已经粉身碎骨,而今却魂附他人肉身之内?至于这个美人的香消玉殒与她是否有关,不得而知。 这个便宜肉身的名字唤做席霜,人如其名,冰肌雪骨,傲立群芳。其父乃当朝左相,席鹤。仅有的胞妹远嫁西域,家里再无子弟,席霜是显赫门庭出来的一个嫡出的长女,脾气略糟,样貌出挑。曲悠感叹,前半辈子若是没有积德,想必也是可怜的身世感动了上苍,才魂宿到如此无可挑剔的肉身。 “小姐,徐公子派人来信了,”贴身丫鬟留痕递上信笺。 这个徐乾是席霜的表哥,二人青梅竹马。徐乾对席霜的情意□□裸的,席霜耳根子软,被他几句蜜里调油的情话哄得团团转,早已经芳心暗许。不过护女成魔的席鹤并不喜欢徐乾,徐乾一年多前也曾正式登门求亲,席鹤愣是让他吃了个闭门羹。 曲悠大略看了信上内容,不过是一些歪酸诗词,换做她,也让他吃吃闭门羹。“我这个表哥住哪里呀?” “小姐,您连这个都忘记了……”留痕疑惑,自从席霜苏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分明这脸,这身材,甚至是身上的胎记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偏偏言行谈吐却那么陌生。“表少爷是世子的幕僚,自然住在世子府里了。” 徐乾既然成了世子的幕僚,想必有点学问,雨辉向来重文轻武,席鹤怎又不待见他呢? 曲悠问道:“表哥约我在满庭芳相会,平时我是怎么回的?”满庭芳是霜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常常有许多文人墨客聚在那里,也是才子佳人们私相幽会的地方。 留痕想了一下,说道:“小姐很守规矩,一般不会和表少爷私会的。都是托含丹给表少爷送信,偶尔些首饰银钱过去。” 曲悠问:“既然是幕僚,怎会要我的接济?” “小姐,表少爷这些年过的很是潦倒,身上的衣裳还是几年前您送的呢,屋里头就几个便宜物件,您常说,表少爷是怀才不遇,有朝一日会出人头地。” 曲悠一笑,席霜约莫十七,徐乾怎么也得二十有五,自他成了秀才以来,只做了个小小幕僚,再无建树。连出穿用度,都靠红颜知己接济,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既然无所作为,就当另谋出路,窝在小小的世子府当吃软饭的王八算什么呢? “留痕,表哥至少六年没有见我了吧?” 留痕点点头,说道:“是呢!老爷不许小姐与表少爷相会,所以这六年来,小姐都是与他书信来往。” 闻言,曲悠指了指身边的一叠熏紫色罗裳:“明日见面时,你穿这身,我穿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