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半条街，盖毓抚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嘟着唇，只怕体重要增加了，张良猜到了盖毓的心思，耳语道：“夫人胖些，抱着更舒服。”　　　　“我吃不下了，我们走走，消消食吧。”　　　　“毓姑姑，你刚刚每样就吃了两三口，剩下的都被我吃了，”天明相当奇怪，“我还没饱，你都饱了？”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少羽拿起一只鸡腿，塞到他嘴里。盖毓示意天明小声些，现在她是男子装扮，他这么称呼就全都穿帮了。天明狠狠咬了一口鸡腿，跟着几人继续向前走去。　　　　没走多久，人群之中就有一个女子相当引人注目。身材娇小，容貌姣好，服饰表面并无特别之处，但若仔细看，每一件都是极其精致而且价格不菲。除了这些，盖毓还注意到她身后跟随着似乎是婢女模样的人，手上端着几只木盒，里面装得正是方才她也点过的吃食。　　　　难道方才跟她点相同东西的是那位姑娘？　　　　也许是盖毓的目光凝视地太久，对方也看向她，之后又移到了她手中的盒子上。她突然跑到盖毓面前，兴奋道：“姐姐，你跟我点得东西一样？”　　　　盖毓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又道：“姐姐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装成男子？不过穿男装也挺新鲜的。”　　　　女子拉着盖毓的手：“我叫白筱，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来人正是白筱，今早从钟离眛的床榻上起身时，才察觉到自己睡错了房间。见到钟离眛坐在桌边，满是歉意道：“对不起，我昨晚太困了。主要是在醉梦楼玩得太高兴，下次我带你去玩啊！”　　　　还没等钟离眛反应过来醉梦楼是什么地方，白筱就已经出门去了。　　　　白筱昨日和景澜约好，在海月小筑见面。只是时间还没到，她就先在街边吃了点东西，谁知竟看到了与自己喜好相同的人。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盖毓被这连珠炮似的提问弄得有些不明所以，虽然心中挺喜欢这个小姑娘，却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这位姑娘，你拉着陌生男子的手，着实不妥。”张良从白筱手中拉过盖毓的手，替盖毓解了围。　　　　“男子？”白筱知道盖毓是女扮男装，本没多想，经过张良的提醒，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戳破了别人的隐私。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筱垂着头，闷声道。　　　　“子房，”盖毓推了推他，“白姑娘，没关系，我名毓，”盖毓稍稍低下头，悄声道，“以后你可以叫我毓姐姐。”　　　　“那你叫我筱筱好了！”听到盖毓的回答，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间回升。　　　　“待会儿我们去海月小筑，你跟我们一起去吧。”盖毓道。她一见到白筱就觉得投缘，别人主动结交，她当然也不会拒绝。结交吃货的最好方式自然是一起吃饭，便想着邀她一起。　　　　今早张良告诉她要去海月小筑之时，她先是一愣，后来就感动于他的体贴。海月小筑需要提前一个月定位子，而今日正是距离他们去有间客栈用饭那次一个月。那日她随口一说想去有间客栈，没想到张良当日就去定了位子。　　　　“你们也要去海月小筑？我也跟人约好了的，我们一起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少羽看了一眼白筱，淡淡问道：“姑娘姓白？”　　　　“怎么了？”　　　　“那是否认识白亦非？”　　　　听到白亦非的名字张良与白筱皆是一怔，张良迅速理清了前后因果，盖毓不知道白亦非，所以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认识。”白筱相当奇怪，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少年怎么忽然提到白亦非。　　　　“白亦非是什么？好吃吗？”天明瞪着大眼睛问道。　　　　“海月小筑在桑海城之南，我们穿过那座桥，再走半刻就到了。”盖毓察觉到气氛的异样，赶紧岔开了话题。　　　　几人刚过了桥，桥上就开始吵嚷起来。一个地痞无赖正指着一人破口大骂，那人正是方才张良几人救下的落魄少年。　　　　与落魄少年对峙的是一个泼皮无赖，似乎是专门打架生事之人。听着那人叙述落魄少年的“事迹”，盖毓呼吸一窒。　　　　无钱葬母，漂母舍饭，千金回报，这些都与盖毓记忆中某个人的经历渐渐重合，直到那泼皮说道：“过桥可以，从我的胯*下爬过去吧。”　　　　这是与张良齐名的汉初三杰之一“兵仙”韩信，被誉为“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的韩信。　　　　她穿越的这十年，的确有太多太多与史书不同之处，比如嬴政只用了七年而非十年统一天下，比如盖聂曾是嬴政身边第一剑客，比如张良是桑海儒家的三当家，但这里的的确确是秦朝没错。　　　　那么今日的胯*下之辱呢？会和她所认知的历史一样吗？　　　　韩非跪了下来，匍匐在地，慢慢向对方的胯*下爬去。　　　　“我们要不要救人？”天明和少羽问道。　　　　张良摇摇头，拦住了他们。　　　　“等等！”白筱一个飞身，落在了泼皮无赖和韩信的中间。　　　　“哎呦，从哪儿出来这么水灵的小妞？”说着想过来模白筱的脸。白筱握紧手中的玉笛，轻轻一挥，那人就整个摔倒在地，顺着拱桥滚了下去。　　　　“你，你，你！不识抬举，看我不……唔唔……”那人捂住自己剧痛的手臂，还想起身找白筱算账，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哼，让你三个月不能说话。”　　　　方才白筱的动作很快，功力稍弱的都没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张良拉了拉盖毓，示意她看那人的脸颊，上面赫然扎着一根银针。　　　　那人拔出银针扔在地上，仍然不死心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盖毓瞥了他一眼：“这人恐怕没命了。”　　　　“为什么？”天明不解。　　　　盖毓指了指桥对面，一队秦兵正赶了过来。为首的队长看到那人手中的匕首，立刻夺了过来，之后就将他拖走了。　　　　“秦兵怎么刚好过来了？”天明悄声问道。　　　　“不是刚好。”张良道。　　　　“啊？”　　　　“你没发现那位白姑娘身边的婢女不见了吗？”盖毓解释道，“所以方才你们三师公没让你们出手。”　　　　“可是被秦兵抓走也不一定会没命吧？”天明继续问道。　　　　“光天化日之下亮出利刃，想要伤人，这本就是重罪，私藏捡到的匕首，匕首的主人不会放过他的。”盖毓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匕首是他捡的？”　　　　“我们这位始皇帝统一天下之后，收缴各地金属铸成了十二座金人，放在了宫前，普通人家哪里还能再打造匕首？这匕首外鞘精致非凡，上面的花纹奇特，不像是我们中原之物，必定是大有来头。这个无赖没什么本事偷到，必定是捡的。　　　　“匕首的主人一定急着找东西，现在匕首落到了官府手中，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呢？”　　　　“等找到匕首的主人，那个人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天明终于弄清楚了，“但是毓姑姑好厉害，我根本没看到上面有什么花纹。”　　　　“你没事吧。”白筱看向韩信。韩信摇摇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白筱早就认出他是昨晚在醉梦楼门口见到的人，下意识地立刻出手救人。　　　　“谢谢。”韩信依旧垂着眸。　　　　“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我觉得你……”　　　　韩信没有回答，径自离开了。　　　　人群散去，白筱回到了盖毓几人之间，见到楚南公正站在桥底看着他们，便过去打招呼。　　　　“南公！”　　　　“前辈，儒家张良有礼了。”三人也随着他的动作行礼。　　　　面前的老者，正是之前给他们黄石天书的楚南公。　　　　“你们要小心这个韩信啊。”　　　　“韩信？韩信！”白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说怎么这么熟呢！对对对，就叫韩信。”　　　　盖毓听到“韩信”之名，并没有惊讶，毕竟与她所想一致。只是白筱的反应过于奇怪，难道她之前就知道韩信？可是韩信在此之前应该没什么名气，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见几人都好奇地望向她，白筱鼓了鼓腮帮，问道：“为什么要小心他？”　　　　“筱筱，他的武功你都未必比得上。”　　　　“什么？那他刚才还要受那人的欺负，直接把他打跑不就行了。”白筱有些不服气。　　　　“你不懂……”　　　　“白姑娘，刚刚你那招好厉害，那个人一下子就哑巴了！”天明赞叹道。　　　　“这只是很浅显的银针封穴。”　　　　“那你是不是会医术？”　　　　“会啊。”　　　　“那……”　　　　“子明，”张良打断了天明的话，“身为儒家弟子，不能如此失礼。”张良知道天明是关心端木蓉的伤势，但是对方底细不明，贸然请求救人，着实不妥。万一是敌非友，会让墨家陷入险境。　　天明还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张良这么说，他便觉得不该再说下去。　　　　“子房，老头子我可是很佩服你啊！”楚南公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盖毓，“子房俊朗不凡，不仅有姑娘给他做妻子，还有姑娘追着他不放！”　　　　“是呀是呀，”天明偷笑着，“他都已经是我姑父了，刚才还有另一个姑娘追着他不放呢！”　　　　“子明，不许胡说。”张良瞥了一眼身旁的盖毓，生怕她不高兴。　　　　“子房这么急，估计追你的姑娘在你心中的分量一定很重很重。”　　　　“嗯嗯，是很重的！”天明重重点头。　　　　盖毓听见天明的话，知道他曲解了楚南公的意思，斜眼一睨张良：“看来是挺重的。”　　　　张良正欲开口解释，却又见众人在场，只能道：“前辈不要再取笑了。”　　　　“不过现在那个姑娘没戏了，”天明看了一眼盖毓，“哦，不不不，是一直都没戏。”　　　　“你姑姑是谁？为什么说他是你姑父？”　　　　“我姑姑当然就是……”天明倏然住口，可是白筱已然猜到了。　　　　“是毓姐姐？”白筱看向盖毓与张良，“你们两个是一对？”　　　　张良不慌不忙地拉住了盖毓的手，白筱瞥着他的动作，也去握住了盖毓的另一只手。盖毓真是好气又好笑，把他们两个人都放开了。　　　　“你们已经成亲了？”白筱悄声问道。　　　　盖毓摇摇头。　　　　“那就好。”　　　　楚南公临走时给少羽留下了十六个字：“土水而雄，火土而霸，木火而险，金水而危。”　　　　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可是这十六个字却着实奇怪。土克水能雄之，金生水却危矣。　　正当众人不解之时，盖毓却灵光一闪。　　　　“土水而雄”指的是破釜沉舟一事，正所谓离土背水，经此一役项羽正式崛起。　　　　“火土而霸”指的是项羽攻破咸阳，覆灭秦朝，火烧秦宫，火灭成土。之后他分封诸侯，称霸天下，亦为霸。　　　　“木火而险”指的是刘邦借张良之计，火烧栈道，一把大火安了项羽的心，终于养虎为患，遂为项羽之险。　　　　“金水而危”就是最后的乌江自刎。　　　　可是历史上项羽的结局是必死无疑，楚南公却用一个“危”而非“亡”字，实在值得人深思。　　　　“小姑娘有没有去过蜀山？”楚南公倏然问道。　　　　盖毓顿觉奇怪，摇了摇头。　　　　“有机会的话可以去看看，应该会有些新的感悟。”楚南公意味深长地笑着。　　　　楚南公拍了拍少羽的肩膀，悄声道：“有些事情，莫要强求。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说完便离开了。　　　　阴阳家的预言术盖毓早已有所耳闻，楚南公除了拥有黄石天书之外，还有如此高超的预言术，当真深藏不露。他所预言的几件事，与项羽之后的经历大致相同。这恐怕也是东皇太一忌惮他的原因之一吧。　　　　白筱还在思考方才楚南公说得话，天明缠着少羽问他楚南公单独对他说了什么，张良就将盖毓悄悄拉到了树后。　　　　“毓儿……”张良想要将女子拥入怀中，解释一番，可是女子却一语不发，根本不让他碰自己。　　“毓儿，楚南公胡诌乱造之言，你莫要相信。”　　　　“我看倒不像是胡诌乱造，公孙先生分量那么重，我可没她重。”盖毓故意别过头去，心中却暗暗好笑。　　　　“那为夫可要感受一下夫人的分量，”说着想要过去抱盖毓。　　盖毓轻轻巧巧地躲闪：“你是不是两个都想感受一下，然后再对比看看？”　　　　“为夫只想感受夫人一人。”拉过女子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却见她在偷笑，方才知道她是在逗他。　　　　“我自是知道，楚南公是在提醒你，公孙玲珑心机颇重，要你小心为上。”盖毓环住张良的腰身，伏在他怀中，“你一句话，连我兄长都不能与我独处了，好不容易有个公孙玲珑，我可得赶紧吃个醋，不然可是相当不公了。”　　　　张良忽然有一种挖了坑自己往下跳的感觉，不过小白兔对上狐狸，那是绝对的没辙。　　　　“为了避免为夫单独会见其他女子，为夫只能去到何处都带着夫人了。”　　　　“你……”盖毓真是好气又好笑，她可是怎么样也敌不过他的“厚脸皮”了。　　　　==========================　　　　本文独家首发于晋江，盗文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