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八名女子个个国色天香,高台前人山人海,男人们惊叹、欢呼、不住将手中的竹标往瓮中投去。红艺馆两位标数高的女子都长得比较高挑,她们在男人们的呼声中坐上一旁的锦轿,由八个壮汉抬去玉拦行院参加三月三日的决赛。赛事结束,反而以赛前呼声甚高的桑榆标数最低,惨淡收场。 “怎么这样,太不公平了!” 离开红艺馆后,一路上张龙忿忿不平:“桑榆姑娘本就娇小,那个辛冉冉长得是漂亮,但根本称不上绝色。她会取胜,全靠那件新奇之衣,竟然还在鞋下加木垫,使得高出其他女子,这样根本就是投机取巧。赵虎哥,你看见没有,她还故意挡住桑榆姑娘,心眼实在太多了。” 赵虎到现在心还在怦怦乱跳,他听张龙抨击辛冉冉,心中突然有些不舒服,喏喏的说:“这也是人家姑娘的心思,怎么算投机取巧呢。” 他说得小声,愤愤不平的张龙竟没听清,回过头问:“赵虎哥,你刚才说什么?” 赵虎生怕自己的窘态被人看见,连忙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张龙不疑有他,继续朝前走:“你是没看见啊,桑榆姑娘下台的时候都哭了呢。” 二人边走边聊,不觉已日落西山。 接下来的两日,开封府就跟炸开的锅一般,又有两名少女失踪,这次发生在太康县,双生女在家中离奇失踪。接了报案,欧阳蝶、朱春领了王朝等人就去了太康县。 如今已是二月底,冰雪尽融,枝头挂满了指头大小的嫩芽,为这单调的天地平添了一抹春色。 开封府衙门东南方有处小门,这处小门是专供衙役、捕手、快手等办差之人进出的地方,进了小门是一条通道,通道南北两面都有三进居所,是供当职人员坐班、休息之所,俗称“班房”。南面班房后面又有一小门,这小门连通府衙,当府衙有事传唤,当差之人便从这小门进入府衙。要是抓了犯事之人,堂上传唤,衙役便押了犯人从这小门进入府衙大堂。 一个二十左右的大眼女子从小门走了进来,她心事重重,漫无目的。之前,黄梨与她相处时成天叽叽喳喳,不是找她吵架就是向她抗议,还说什么“开封府伙食不好,虐待她”。淳于娟也是想了好久才明白伙食是什么意思,但饮食清淡有什么不好,非要大鱼大肉,长期食用非出毛病不可。 “怎么又转到这儿了。” 她嘴一瘪,转身想回后衙,却又无事可做。这日事情特别多,整个开封府除了她一个比较闲以外,其他人似乎都特别忙碌。 “淳于姐。” 晃眼间见小道尽头急冲冲走来一人,那人身穿校尉服饰,本以为是兄长,正欲躲避,看清是和她兄长同班的梁勇,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梁勇一见她的神情,打趣道:“怎么,你就那么怕你哥啊。” 淳于娟摇了摇头:“你走那么急,有什么事发生么?” “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事特多,一早就有邻县来上报说是有人失踪,又哭又闹的。还没消停多久,这不,城南杀猪巷又发生火灾,我还得去报信呢。” 说着他朝她摆了摆,就朝班房走去。没一会儿,一伙人急冲冲走了出来,淳于娟叫住其中一个年轻人:“哥。” 这人身着校尉服饰,腰间玉带上束一青色胎玉,他头戴青黑纱罗幞头,脚蹬黑色长靴,十分威严中又有三分青涩。竟与这淳于娟有七、八分相似。这人一见是她,立时责备:“你怎么又到这边来了,不是交待你别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吗。” 淳于娟一脸委屈:“我没事做。” “没事做就去帮徐大娘!府衙那么多事情要料理,怎么可能没事做呢!去去去!别在这边添乱!” 梁勇道:“淳于哥,别对自己妹子这么凶。” 淳于燕心烦意乱,已连续两日没好好休息了,难怪这么火爆的脾气。他也心知自己对妹妹太过严厉,只是这妹妹现在寄居开封府,他生怕同僚们说上司太过包庇自己。他语气一软:“好了,好了,快回去吧。” 淳于娟拉住兄长,哀求道:“哥,你们这么忙,让我帮你们吧。”她从乡下地方到了京师之地,闲不下来,她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梁勇道:“就让她跟着吧,反正人手不够。快,别闲着了,不然房子都烧没了。” 淳于燕内疚自己刚才对妹妹那么凶,对她说:“要跟就快的。” 到了玉栏行院,这才发现火势并没有想象的严重。淳于燕和梁勇到时火势基本得到控制,二人连忙招呼手下人和军巡铺的铺兵,不到一个时辰,火已经全扑灭了。 “到处查看还有没有火星,再烧起来可有你们这些猴崽子们好受。” 梁勇扯着喉咙吼了一噪子,跟着又看向身旁的中年人,皱着眉头说:“这里你管事?” 那中年男人忙不迭的应声:“是,是,是,小的陆有九,是这行院的管事。” “怎么起火的?现在可还不到火灾频发的季节。” “大人,是管柴房的何庆没管好火头,这时正在受总管责罚呢。” 淳于燕家境殷实,学成之日就入了开封府,又是从小校做起,从没当过贱民,更没失过自由。而各府各院的奴仆杂役大多是穷苦人家,贫穷、身不由已不说,做错事还得受到休罚,他一直很是同情,但私刑却又屡禁不止。一听那管事说,立时道:“你们总管又是谁?把他还有那个何庆一起叫来。” 陆有九脸色突变,梁勇一见,连忙说:“怎么,有困难?”说着,他双手交叉放在肚前,下巴一扬:“现在并非火灾频起之际,这场火起得蹊跷,本官和淳于大人自然要详细查问。”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陆有九赔笑道:“小的这就去找总管。” “你们总管姓甚名谁?”淳于燕突然叫住准备离去的那人。 “姓白……”陆有九迟疑一阵才说:“名彬玉。” 这管事的说话吞吞吐吐,究竟是他性格使然,还是那白彬玉……隔着这处院落,远远地看到两处三层高楼,这玉栏行院在淳于燕眼中却越发神秘。 不一会,陆有九领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过来,那中年男人一直拘搂着,倒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怎么才来了一个人?淳于燕心中好不痛快:那白总管好大的架子。 “两位大人,三月三就是花魁赛了,你们知道这可是我们全京师,不,是我们整个大宋的大盛事,可以说百年难得一遇。我们总管嘛事多,他就不过来了。再说了,柴房也不归他管。如果两位有什么事要交待,就全交待给小的,在小的职权范围的小的巴巴地给你们处理了,职权之外的也会立即向我们总管请示的。” 陆有九跟着又拉过身旁的中年人:“这就是何庆,平常柴房就归他管。”说着,他又挺直弯曲的身子,语气也变得凶恶了很多:“何庆,快跟这两位校尉大人说说这场火是怎么回事。” 何庆颤颤微微,手哆嗦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陆有九一下火了,一脚踢过去:“怎么,见着了大人,话都不会说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淳于燕道:“好了,我们来问他。没你的事,你忙你的去吧。” 陆有九笑着对他道:“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何庆没见过什么世面,小的是怕他不会说话得罪了两位大人。” 梁勇双手往腰上一叉,就道:“你是怕他不会说话,还是怕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得了,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这是什么地方。说白了,我们只来调查起火原因,其他的不想管。” 淳于娟站在玉栏行院外,她不自在极了,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正经人家的姑娘对这种行院、妓寨都唯恐避之不及。 怎么是这种地方起火,早知道就不该来的。反正又帮不上忙,我还是早点离开为好,但得去跟哥说一声,也不知火灭了没有。 淳于娟踮起脚尖,高高围墙里冒出的滚滚黑烟,一方面担心兄长,一方面又很是纠结。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跨进了行院的大门。或许是因为起火的原因,她连着走过了三个院落都没遇到一个人。正担心着会不会有人被烧伤、烧死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急切的呼唤: “淳于姐姐!” 黄梨! 回头去看,哪里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