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不住作妖的小纸人笼在掌心,她朝男人低下头:“多谢。” 这个男人好看是一方面,但樱时没忽略他也身具灵力,比起妖魔,她更怕这种类型的人类。 被她捏在手中,小纸人又开始不住的扭动,大有往他的方向飘的趋势,她将小纸人攥紧了些,在男人的‘无妨’声中抬头,再度打量着打眼的男人,除却他过分好看的脸外,他的打扮看起来都只是个卖货的。 普通的卖药的不会被小纸人贴住,也不会在没有尽头的森林中安然无恙的行走。 “那……再见。” 打定主意要远离他,樱时握着小纸人,对男人道别。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轻轻的颔首,张开口:“……” 看着他翕动着的唇,樱时总觉得怪怪的,可男人说完便转身走了,樱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握着小纸人朝反方向走去,走出了一段路程后她才再度输入灵力,让小纸人引路。 结果小纸人没飘多远,吧唧一下又贴到了紫色头巾上。 “……” 男人轻车熟路把小纸人揭下来,再度走上前将小纸人放到樱时手中,随后一言不发的离开,她心情复杂的看着手心的小纸人,不信邪的再度驱动小纸人。 如果再…… 等到第三次看到小纸人高兴的贴到男人头上时,樱时心想,这大概也是个喜欢好看的人的小纸人,不愧是她的小纸人。 她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收回了小纸人上附着的灵力,让开心的不住扭动的小纸人停下来。权衡了片刻,她一咬牙做了决定,“请问,可否与您同行?” 男人轻飘飘的看她一眼,目光掠过了她,投向了更遥远的地方,又慢又轻的说:“可以。” 尔后他重新望着樱时,鸢尾花色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没有情感,亦无欲望,清澈的像是她本丸中那谭一眼能望的到底的池水。 若说他有像数珠丸恒次和江雪左文字那般出世的气质,又似乎不同,有这样双眸的多是未涉世的孩童,在这样一个成年男人身上看到实在奇怪,但人活得久了大概都对这种纯净的目光没有抵抗力,樱时稍微放下了些戒备,温声说:“请问如何称呼?” “唤吾,卖药的,即可。” 他垂着眸低声说。 直接叫卖药的总归不礼貌,她思考了一下也自我介绍:“我叫樱,接下来请多多指教,卖药先生。” 他也没表现出对这个叫法的喜恶,樱时想,卖药先生也只是一个称呼,至于真名是什么,说不说也就看他的心情了。 偌大的森林中,只有两人沙沙的脚步声,她跟在自称卖药的男人身后,手中又叠起千纸鹤。 小纸人寻不到出去的路,那让纸鹤去上空侦查一下也好。 她不怕前头的男人觉得怪异,因为从刚刚开始,他的药箱中飞出了数十只天平在他的货箱、肩膀和头顶停驻,还有两个飞到了她的身上。 叠好了千纸鹤,她注入灵力,千纸鹤凭着她的灵力升到半空。 “叮铃——” 所有的天平同时响起,在幽深的森林中不住回响,铃声响起的一刹那,千纸鹤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落在地上。 樱时疑惑的捡起千纸鹤,平常练习的时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怎么会在现在失手? 低头查看时,视野里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她抬起头,就见卖药先生已经走近了,他弯着腰,那张过分妖艳的脸近在咫尺。 “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她将纸鹤递过去,男人拿过后仔仔细细的看着。 “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没有。”他将纸鹤还给樱时,面上瞧不出任何异样,“还给你。” 她接过后垂眸摩挲着纸鹤,在卖药先生的注视下又取出一张纸叠了起来,而这次试验的结果如方才一样,纸鹤依然在一片铃声中坠落在地。 男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并在她觉察到前收回了目光。 从遇到她开始,他便发现樱时的情绪自始至终都很平静,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男人,在她面前都仿佛不值一提。 “抱歉,久等了。” 再继续下去只是浪费灵力,樱时收回纸鹤,注视着面前的青年。 男人所想的,竟与樱时想法一致,在她看来,这个身份不明,却看起来无害的男人也有些冷静过头了,她想大概是他对自身实力十分有把握,所以才没有流露出一分一毫的不安。 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提现在的状况,双方是什么身份都没有互相道来,却都默契的各自想办法要离开这个困境。 天逐渐的黑下来,气温也明显低了不少,森林逐渐的显露它的恐怖,一点一点暗下来的森林,像是逐渐张大嘴将他们吞噬的巨兽,巨口合拢的时候,周围的光亮也慢慢遁去,最后只余下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樱时觉得有些渗人,她摸了摸胳膊抬头看了眼天空,虽然看不到太阳,但能看出太阳最后的一丝光亮也被吞没了,红彤彤的天空迅速的褪去颜色,换上了灰蓝的夜幕。 她跟在男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感官在黑暗中发生变化,视线越来越模糊,在可视度降低到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她听到咔嚓一声。 前头开路的男人点了盏灯,莹莹灯火倏然照亮了一方,也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 她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朝着光源的方向凑近了些,青年似有所觉,也放慢了脚步,等着衣着不方便的樱时。 “多谢。”她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是在下的荣幸。” 不论是她还是卖药先生都不是多话的人,一时之间又安静下来,整个森林中再度恢复了可怖的安静。 樱时迈开脚步,听着脚底和土地的碾压声,衣料之间的摩挲声,还有他们的呼吸声。 这些声响像是在一个寂静的房间中不断回响一样,一直一直,一直都是他们发出来的,不间断的声音。 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她陡然冒出一身冷汗。 他们行走间发出的声音在偌大无比的森林中扩大无数倍,清晰可闻,可除却他们造成的声响,森林中常见的鸟叫虫鸣统统都没有。 明明夏日的夜晚并不寒冷,她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凉意。 他们被困住了。 樱时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森林越发的像一只巨兽,它吞噬了所有的生灵,消化完毕后,等待着下一批食物进入,让他们成为森林的养料,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诡秘的气氛让她有种头皮发紧的感觉,人本能对黑暗的畏惧也在心中逐渐发酵,她想着,这种诡谲的氛围是最能孕育黑暗的吧,比如说,面前的这个男人,转过头的一瞬间也许会变成可怕的怪物,狰狞的张大嘴将她吞掉。 前头的男人似乎觉察到她心中想的,倏的朝她的方向扭过了头。 烛光在他眼中摇曳,樱时恍惚间看到他的眼白变成黑色,瞳孔隐隐闪过一抹红,她定了定神再看时,他的眼睛依然是她白天所见的鸢尾花色。 她望着男人的眼睛,手虚握了起来。 而男人目光冷彻,不带一丝情感的靠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