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打气的话是要说的,季熠平时不擅长说这些场面话,但当着郑柏言的面,不爱说也总要说几句,只不过郑柏言虽然当了这么几年刺史,对这样的场面依然没法得心应手,尤其是当下这种情势下,所以季熠说完后,他竟是没顾上去接话。
大堂中突兀地出现了片刻沉默,每个人都仿佛有着自己的心事,并且没有打算要说出来与人分享。
前一晚季熠估计的那场雨倒是在天黑下来时如约而至。官驿并没有打算接待别的客人,所以出来了两个伙计把大门和对着风口的几扇窗户关上了。门外的风雨声立刻就小了很多,愈发衬得这大堂里寂静得有些苍凉。
“老师,让陇右军进隔离区行吗?”
季熠还不知道这次悦知风调来了多少人,担心军队进县城内会惊扰到城中百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不过隔离区倒是有很多事急需人手去帮忙。
“先调一半人分别进驻两个隔离区吧。”悦知风也有别的打算,他调陇右军过来本就不是单单来送些物资的,“城中秩序也还需要人维持,得做两手准备。”
季熠又看了看悦知风,欲言又止地“嗯”了一声。
“嗯什么?”悦知风可太知道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这种表情是在想什么,真要是觉得不合适,他也不是这个反应,这就是故意在等他问,“有什么就说。”
“这个规模的疫情,得报京中请太医院驰援了。”季熠捡到了机会,立刻把预备好的说辞一口气全说了,“就算不让京城的太医过来,也要调附近各道、州医署的医者过来,不然本地这些大夫也要支持不住了。”
疫区和战场无异,医者就是疫区冲在最前面的战士,作为指挥官,不能让他们打一场没有支援的鏖战。
“八百里急报应该已经到半路了。”悦知风也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回答,就在这里等着季熠,“不是从戎州,我给你飞鸽传书的同时传信回睿王府,让人从王府发的急报。”
悦知风不但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向帝京报信的决定,为了安全起见甚至信使都不从戎州出发,就是不希望给京城带去任何一丝风险。季熠听到这里,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放下了,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苗姑提到家畜,我想到一个事儿。”待众人把接下来立刻要着手准备的事情分配好,谢观南才开口说了一点他从方才开始就有些介意的事,他问郑柏言,“刺史前面说,僰人村最后得到了那个神秘人馈赠的礼物,村民有说过是什么东西吗?”
这话一出来,其余人都愣了一下,郑柏言坦言道:“这个倒真不曾细问,谢郎君是有什么想法?”
“刺史之前说,僰人认为那馈赠是十分厚重的,对村民来说,我想他们未必会坦然接受金银之物,但是如果对方送的是家畜呢?比如一头牛?一只羊?或者几只鸡?此人若以病后身体虚弱为理由,不想带走携带的家畜,这个理由是很有说服力的。”
谢观南是从苗姑说到的家畜曾引发过大瘟疫一事中得到启发,他们之前不是一直没想明白,那个神秘客到底是不是和这场疫病有关吗?如果他在僰人村中留下的礼物是活物,那这件事情就比他们想得要更复杂些了。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这个猜测若成真,那么僰人村目前依然是个十分危险的地方。
“观南说得不无道理。”季熠又再追问,“僰人村目前还有剩下的村民留守吗?”
“有的。”郑柏言最初就派人去过那村子,因为要接出所有已经染病的村民到隔离区治疗,但村民已经在那里生活了许多年,那些没有生病的人是不肯随便离开家园的,州衙的人也只能告知他们一些注意防治的事项,“估计现在村子里还有几十个村民。”
苗姑不禁急出了一声“哎呀。”
“如果真如观南推测的那样,疫病的源头是有问题的家畜或家禽,那么僰人村现在还是一个污染源,而留守的村民随时可能被感染。”悦知风一把抓起自己搁在桌上的马鞭,立刻做了决定,“我马上让陇右军去僰人村把村民控制住,为今之计,只能把那个村子也划为单独的隔离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