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荒地变为能生长作物的耕地需要经过很久的辛苦劳作,土地的规整和养护都需要时间,春季烧荒,夏季则必须顶着烈日挥汗翻耕,农忙是关系到民生的一等要事,官民皆不敢忽视,轮值到巡视垦荒的人,即使是被晒脱一层皮也必须去那边守着。
到云遮这么久,这可能是谢观南遇到的没有什么难度和危险,但最为辛苦难熬的差事。京畿地区的捕快不做这种事,即便有需要去附近的田地,气候也不会像这里这样折磨人。
带着席帽却遮挡不住无处不在的暑气,谢观南把衣袖和裤管都撩得老高,捕快的夏季公服是葛布所制,虽说也算凉爽透气,但在这样的大太阳下,皮肤上但凡多一层东西,哪怕薄如蝉翼也是负担,只要在室外,就算只是站着,不到一刻功夫也能汗湿整个后背,更遑论劳作了。谢观南望着田间那几个忙碌的身影,他们早已把上衣脱了,如今光着膀子只穿着堪堪蔽体、剪了裤管的短裤在那里翻耕,不禁感叹农作得不易。
谢观南刚到时本想过去帮忙,不曾想这片田地里有人认出了他,原来这里刚好是嘉义坊的一些坊民结伴开垦出来的田地,他们白天出城劳作,晚上才能回去,家里有孩子的往往缺人照看,以往只能邻里间相互帮衬,谢观南奔波张罗的邸舍恰好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所以这些坊民对他十分友善客气,见不得他下地与他们一起干活。
想帮忙是真心的,但出家境渥的谢观南也知道自己做不来这些庄稼活,若是非要帮手说不定还是给人家添乱,也就不客气地在一边替他们递些茶水,休息时说笑两句。
既然是嘉义坊的人,谢观南倒是有些事可以跟他们打听,他上一次去嘉义坊还是端午前日,坊正席昀告诉他容霏离开了云遮,如今他往返西雷山一遭,季熠都去益州快十天了,依席昀的说法,那就是容霏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月了。衙门没有理由盯着容霏,谢观南也不能日日都去,所以便向这些街坊询问。
头一两个都说不曾注意到,谢观南想着容霏的个性,早前田衡也不是个敦睦友邻的人,街坊们对他家不甚在意也不奇怪。正觉得无果也罢了的时候,有个在远一些忙碌的坊民过来找水喝,顺口对谢观南说,他见过容霏。
“容氏回来过的,不确定几次,但我是见过一次的。”那坊民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和另外那些已经为人父的中年汉子相比,他没有什么儿女话题,所以方才一直没有加入和谢观南的谈话,“她在原先的家门口站了一会。”
“站了一会?”谢观南对这个说法有些疑问。
那青年说自己那日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走了,但是没走多远,因为好奇又回头看,容霏还站在那里,并没有进家里,他当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寡妇门前是非多,他没有再多停留,后来也没听街坊议论过,就好像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见过容霏似的。
谢观南听他如此说,觉得嘉义坊的街坊应该多半是无法提供更多线索了,但是容霏既然回来过,那么有一个地方她是一定会去的,那就是田莺现在待着的“雏鹰堂”,谢观南决定去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