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孤老的善堂主理人是男性,而“雏鹰堂”收留的都是孩子,季熠当初创办的时候就专门让人留心找了个心细又性情好的女子来打理。应娘子名唤应闻溪,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或许都是干练女子的缘故,谢观南总觉得她和苗姑不管是性格还是谈吐,都会让他联想起自己的阿娘,没来由地就会生出些亲近感。
“谢捕头是找容娘子?”应娘子略微有些意外,随即一笑,“这不巧了么,她人正在呢。”
谢观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他原本最大的指望也不过是从这里得到一点容霏来或者没来过的线索,根本没有想过能直接碰到人,于是直接拜托应娘子带他过去。
“这世上最难当的就是继母了,容娘子也是个可怜人。”田莺是谢观南经手案子中当事人的孩子,如今寄养在善堂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应娘子对这些来龙去脉都是了解的,所以也不和谢观南说些虚应的话,“她一个女子,又要找营生,还能这样惦记着孩子,已属难得了。”
应娘子一边引着谢观南入内,一边同他闲话几句,说的都是容霏来过几次,拿了多少东西来看田莺,又留下了多少钱。善堂收留尚有亲人的孩子虽然是例外的情况,但容霏并非田莺的亲生母亲,照说确实也没有她必须要尽这个义务的道理,所以在应娘子的口中,多的是对容霏的同情与怜惜,并无一丝责怪或怀疑。或许这就是应娘子能做好善堂这份差事的缘故,她有着极强的同理心。
“她送田莺过来时有说过寄养的时限吗?”谢观南对这件事一直算不得概念清晰,季熠同他说过,容霏身上的事并未完全了结,但安南细作的收网行动已经宣告结束,如今容霏到底是个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处境,季熠没有说得很明确,因为那牵扯到都护府,谢观南也不知道该不该去主动打听,但就是心里始终放不下,一旦听到点什么也无法坐视不理。
“不曾说过,但……”应娘子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语气并无嘲讽,只是有些司空见惯的了然,“新寡的女子带着不是自己的子女,除非娘家能伸出援手,又或者夫家家境殷实,不然都是很难维持的,她若要再嫁,更是不方便带着田莺。”
应娘子的言下之意,同谢观南在席昀或别的街坊口中听到的大差不差,容霏没有娘家人了,而田衡也是家徒四壁,他们都认为以容霏的年纪样貌,想要再嫁绝非难事,但她若以现在的状况带着田莺苦苦支撑则必然不能长久,所以对于她未来的猜测,多半都是这样的。
谢观南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心中所想都是容霏做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若非她周旋于各色人中,将安南在我朝散播病源的消息传递给都护府,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牵扯进危险的事中,又有多少家庭破碎,多出些需要善堂这样的地方来收留的孩子。容霏远非别人看到的只是个容貌姣好却为生活所苦的寡妇,但谢观南却不能为她分辩半句。
善堂有悦庄兜底,田莺又是谢观南特别关照的孩子,以她的特殊情况即便从此留在“雏鹰堂”也没什么,所以应娘子不会说出什么为难容霏的话,她来看田莺自然好,就算她不来过问也无妨,孩子总归她们会照顾下去。
说话间谢观南已经被带到了善堂内第二进的院落,沿途谢观南也看到了季熠所说孩子们种下的那几棵果树,只是天色暗了并看不清树的品种。这里是日间孩子们学习或玩耍的地方,若有外客也是在这里的厅堂接待,应娘子指了指亮灯的那间偏厅,说容霏和田莺应该就在里面。
谢观南虽然得空也会去嘉义坊的邸舍看看孩子,但仔细算来确实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到过容霏了,他在门口整了整衣衫,收拾了一下心情才跨进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