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谁不想走!做个不问世事的闲云野鹤何其容易,但那样做能解决什么问题!把朝堂留给阉党,岂不正中他们下怀!我留下来,是为了江山社稷。此心唯有日月可鉴,何惧世人非议!”
顾钦烽暗忖:“这老相国说的情真意切,倒不像在诳骗我。况且我与内行厂的矛盾早已人尽皆知,他如果真是刘瑾党羽,直接对我下手即可,又何必多此一举。”
捋清利害后,顾钦烽赶忙赔礼:“晚辈鲁莽失言,还望阁老见谅。“
李东阳苦笑一声:“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在心里骂我,你能直抒胸臆也算难得。”
“您今天特意请我来,除了抒发杀贼之心外,肯定还有除贼之计。若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阁老尽管吩咐,我这一人一剑全凭驱使!”
李东阳高呼一声:“若能得顾少侠相助,阉贼可除也!”
“您就说该怎么干?是让我直接宰了那厮?”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此处是天子脚下,杀一个权倾朝野的太监谈何容易。一旦失手,反而会累及自身!”
“那李阁老有何良策?”
“普天之下,能杀刘瑾者,唯有一人。”
“谁?”
“皇上!”
顾钦烽轻叹一口气:“实不相瞒,我曾劝过他早做决断,但效果甚微......”
“这些年来,皇上一直被刘瑾蒙蔽,让他片刻间看清所有真相的确有些难。但只要我们锲而不舍,总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如今就是个大好良机!”
“您指的是......”
“先前安化王作乱,全因刘瑾胡作非为。各地弹劾的奏疏如雪花般送进京城,但都被那阉狗扣下了。眼下张永正押送俘虏回京,如果他能向皇上奏明刘瑾之罪,我猜皇上八成会动杀心。”
“您这么有把握?”
李东阳凝色道:“身为天子,或许能容忍家奴骄纵,但绝不会容忍他们动摇自己的龙位!”
“那您如何保证张永会弹劾刘瑾?”
“张永那边,自会有人游说,咱们做好准备即可。”
“既然李阁老成竹在胸,晚辈也不多问了。您就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站在我们这边,然后在张永弹劾刘瑾时,添上一把火!”
“就这么简单?”
“此事虽易,却举足轻重!光凭你一人劝说,不足以扳倒刘瑾。光凭张永弹劾,也未必能成功。但若集你二人之力,则大事可成矣!”
说着,李东阳拍了拍顾钦烽的肩膀:“记住,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动则已,动则一击毙命!”
这番话冰冷而决绝,充斥着为国锄奸的决心,又暗藏几分慷慨赴死的悲凉。
刹那间,顾钦烽冷汗直流。
此刻他才意识到,这小小凉亭中的寥寥数语,不光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更决定了大明朝的国运。
李东阳继续说道:“如今首要之事,就是要确保张永能顺利回京!”
殷思古道:“西涯兄放心,我已给山陕四十八家帮派送去英雄帖,并向他们陈述了其中利害,这些名门正派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李东阳握住殷思古的手:“有贤弟相助,老夫无忧矣!”
大事谋定后,李东阳递给顾钦烽一块白帛。
“既然顾少侠已决心除贼,可否用鲜血写下自己名讳,以证今日之盟!”
顾钦烽接过白帛一看,上面早已布满了鲜红字迹,可谓一字一血,触目惊心。
从右到左依次书曰「内阁首辅李东阳、光禄大夫杨廷和、东厂提督马文成......三边总督杨一清、定远将军罗阳、华山掌门殷思古」
顾钦烽咬破食指,在最后写下八个大字「昆仑弟子顾钦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