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景阳侯府此时早乱成了一团。
卫大郎与卫二郎因听了许夫人的话, 便真的请了舅舅来府商议。
不想许侍郎却一句话扑灭了他们的天真:“这都是前朝的规矩了。本朝仁厚,这种无伤大雅的事,从来是不计较的。不说远, 就说建安伯府, 他们家老伯爷当年, 在京一个正妻原配伺候老太太, 在边关一个正妻嫡配伺候着生儿育女。后来调回京,老伯爷给两位夫人都请了封赏。他们家进宫拜谒,都是两位夫人一同去。”
许夫人因前日吐了血,躺在床上根本起不来身,听得这话, 气得又吐了一口血,哭道:“这世间就没有规矩,没有王法了不成?”
许侍郎道:“你就听侯爷一回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 锦心回头嫁到我们家来,总让她受不了委屈,这总成了吧?”
许夫人放声大哭, 却道:“难道要我锦心堂堂一个侯府嫡女, 从一个公府世子夫人, 变成庶民?你的儿子, 哪个是成器的!”
许侍郎目瞪口呆, 气得一拍桌子, 拂手而去。
卫大郎卫二郎一同追出去, 拉都拉不住。
两人也不敢回去见许夫人。
卫大郎回到自己院子里就唉声叹气的。
刘氏亲自替他端了茶水来。
卫大郎把桌子一拍,怒道:“你这个当大嫂子的, 为什么从昨日到今日,连个屁都不放!不是你妹妹, 你是半点都不心疼!”
刘氏暗暗叹了一口气。当初她这门婚事是老太太跟侯爷做的主,许夫人那时候跟侯爷感情好,跟卫大郎便勉强接受了。可这些年来无论她怎么做小伏低,这母子两个都觉得娶她娶亏了。
锦心倒是叫他们母子捧到天上去,在家时,就没把自己这个嫂子放在眼里。
如今遭了报应,她不落井下石踩上一脚,已经算是厚道的了。
当下笑道:“我能有什么本事?侯爷跟大舅爷都是一般的主意。他们不比我明白万倍?”
卫大郎本来就是个糊涂人,听刘氏这样说,也觉得有点道理。
便道:“那你好歹去看看锦心!她不知道多难过呢!”
刘氏差点儿笑出声来,强忍着道:“我也要能进了得了敬国公府的大门呢?你那本事最大的五妹妹倒是能进!可偏偏你每回见了,都得罪人家。大郎,你没发现,如今侯爷也好,老太太也好,连话也不想跟你们多说了么?有什么话,反叫五妹妹来传达。我看昨日的事,是五妹妹给咱们脸面,那不是来商量的,只是通知咱们一声罢了。你继续闹腾下去……说句难听的话,老二没什么可损失的。可你不同,你是世子,将来要承接侯府的。若是……侯爷对你彻底失了望,你这世子之位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侯爷身子骨好着呢,没准等你五妹妹的弟弟长大了,这个家给了他也说不准。”
卫大郎听了把桌上刚端上来的茶水一扫,哗啦碎了一地,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再说,他一个妾生的,也配跟我争!”
刘氏见他这样发脾气也是惯了,不以为意,反笑道:“你五妹妹也是妾生的,可瞧瞧如今,人家到哪里不比你四妹妹有脸面?”顿了顿,又道:“若论孝顺,你也不能只知道孝顺娘,不知道孝顺爹啊!难不成你要为了娘,忤逆爹?我们夫妻一体,我还替你生了三个孩子,难不成我不向着你,还向着外人不成?你只为你妹妹想,你怎么不为孩子们着想一点点呢?”
卫大郎虽是不喜刘氏,可是夫妻多年,刘氏这人确实也能忍,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
这番话确实也说得有道理。尤其是提到孩子。除了刘氏所生,他还有个爱妾,也生了两个孩子,倒是极心爱的。妹妹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孩子重要啊。
“可若是咱们家出了和离之女,就不会叫人笑话了么?”
“回头再嫁出去就是。等咱们孩子都长大了,谁还记得这个。若是这样拖着,以后指不定还出什么事呢。到时候才是真的连咱们的孩子都连累了。”
卫大郎总算是再说不出话来。
因此再去见许夫人时,便也劝许夫人听景阳侯的话。
许夫人见连最信任的大儿子都靠不住了,气得又吐了几口血,叫人把他打出了古香堂,自己也昏死过去。
侯府顿时兵荒马乱地去请太医,又着人去朴园请景阳侯。
景阳侯听了竟绝情地没回府,只让人传话道:“让她静养吧。外头的事,不要再叫她知道了。”
不仅如此,还又私下吩咐晴雾:“以后便是五姑娘要见她,也得有我的吩咐。”
楼姨娘把这话如实跟许夫人说了。
许夫人大骂了景阳侯一整夜,吐血不止,自此身体每况愈下,内宅所有事情,从此全都由刘氏作主。
*
锦鱼自然不知道刘氏在背后狠插了许夫人一刀。
她到了敬国公府,到了争迎堂,万万没想到,里头竟是坐着三个人。
敬国公,敬国公夫人还有柳镇都在。
敬国公夫人一如既往打扮得十分华丽。头上的的首饰怕都有一斤重。
敬国公依然是上回见到的样子,不像个凶神恶煞的砍砍杀杀的将军,倒像个文人墨客,翩翩君子。
柳镇上身是赤红箭袖,下身黑色绸裤,黑皮挖云镶金边的军靴,倒多了几分沉稳硬朗。
见到她,眼神幽幽,似有千言万语,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锦鱼有些尴尬地避开他的眼神。
有了上回的经验,她今天特意穿得薄了些,外面是厚重的大毛衣裳。豆绿替她除下,她便强作淡定,上前问好。
这回敬国公夫人请她坐在了右首第一张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