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下迟望川轻声一句,风拂动衣衫,却也有种朗朗气度。
“我们开始吧。”
“拔刀吧。”
最终她这么说,已经推翻所有软弱。
解降费了一点点功夫,宣夜的双眼很快褪去血色,重见清明。
“她在骗你,如果只要报仇,一个月经降就已经足够。”
“那是自然。”迟望川冷笑了声,手指起势,开始御香:“迟某人存世何止百年,却从来没学会言而无信。我现在就替他解降,像我先前所说,爷们样的公平一战!”
连听故事的半夏都听出了漏洞,可见当时的他是多么愚钝,多么的天真白痴。
“你说过,我赢了你就替他解降的!”
那是一个多么漏洞百出的所谓计划啊。
“你是赢了。”迟望川立身:“先前我已经诸多为难,问题也极尽刁钻,可你心里有真意,我不能再否认这个事实。”
她设法用碧玉梨给仇人下降,然后将他引来;而他,则躲在暗处,等时机一到就携刀杀出。
半夏的嘴巴张成了个o型,不停眨眼睛:“你的意思是我赢了?你是疯了?还是上帝的慈光突然惠顾了你的心灵!”
藏身之处是他和她一起挖的,就在卧室的大床底下,深不过一丈,他一跃便能出来。
一席话说的非常文艺,而且和缓平静,不像血妖,倒像个哲人了。
“这个人武功极高,要杀他不易,所以你一定要等待时机。”下去的时候季离交代了一句,顺手递给他一只水壶:“带点水,在下面你能不吃,但总不能不喝。”
“爱的确不能抹煞立场,可是同样,立场亦不能抹煞爱。”
他明白这所谓时机是什么。
“我看见你的心事,虽然你再没有可能原谅他。但是你仍记得,一点一滴他的好,他的样子,甚至最后时刻他说的每一个字,记起这些的时候,你心里并不都是恨。”
云雨交合之际,那时候的男人就算武功再高,也绝对逃不过他这绝地一击。
这句话听来就有些悠远,有股爱恨散尽的味道。
心里的疙瘩是在所难免的,所以下去之后他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捏着那只水壶。
“你没有输。”
“我去找机会给他下降,也许需要些时间,你等着我,可千万不能出来。”
关于迟望川的故事,终于是时候作结。
出去的时候季离锁门,一句话给了他无尽希望。
没有什么痛苦不能过去。
你等着我……
搁在宣夜尾指的镊子被他拿开了,上面血迹触目,但已经风干。
幸福已经就在眼前,只需要这最后的等待。
“第二个错误……”几个吞吐之后他终于发声:“是你没有输。”
所以他等着她。
迟望川没有答他,只是深深深深吐了口气。
一天一夜过去,她没回来。
半夏急追了一句,已经意识到事态的微妙。
他不敢出去,怕出来的一刻仇人刚好进门。
“那第二个错误呢,你刚才说我犯了两个错误,第二个是什么?”
等待于是变得有些难熬。
“是。”迟望川看向自己心门:“她毫发无损通过我的考验,我就给了她我许诺的幸福。”
暗道里有蚂蚁在爬他的脚,他很饿,又渴又饿。
“元芳?是那个叫做元芳的弃妇?”宣夜闻言立刻反应。
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手里握着的水壶。
“第一个错误,这世上有纯粹的爱情。有人就曾经通过我的考验,十个问题过后,一片指甲也没有损伤。”
季离的话如今回味起来就不乏体贴。
说这句话时他抬起了头,星空一轮朗月,就和此刻的他一般平静。
——“带点水,在下面你能不吃,但总不能不喝。”
“你错了。”迟望川牵起嘴角:“这一句话,你犯了两个错误。”
带着对这份体贴的感念他抬起了手,打开羊皮水壶,将一口水狠狠咽进了喉咙。
“我输了。”过一会半夏终于说话,很沉重地抬眼:“如你所愿,这世上根本没有能够抛开一切外在所谓纯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