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只觉得眼神迷离，岁月如白骥过隙，在自己眼前匆匆而过。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梦里不知身是客，就不知梦里的自己，是沉睡的庄生还是那迷途的蝴蝶……

江南水乡，暮雨涔涔。

“哇，林安……”

那年八岁，她望着院子里的林安，吃惊道：“你这是在练字吗？好厉害噢！”

“啊，小……小姐……我……”他连忙将手里的木棍扔掉，有些笨拙的辩解道：“没……没有，我是在瞎写的……”

“嘻嘻，你脸红了哦……”

望着脸色涨红的林安，她忍不住噗嗤的笑了。

“小姐……”

林安呆呆的站在那里，回过神来已没了小姐的影子，只是……

小姐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啊！

他这样想着，只觉得心里暖暖，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与自卑，只握着树枝的手却愈加的稳了，在沙堆上日复一日的划着，勾勒着一撇一捺，勾勒着犹如蚯蚓般歪歪扭扭的丑陋字体，勾勒着美好，勾勒着希望，也勾勒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小憧憬……

直到字已不再丑陋，掠过数个春秋寒暑，渲染于纸，字迹遒劲有力且还带着几分灵动，倒是有了几分火候，只是少年眉头微皱，依然有些不满。

“林安林安，你快来帮我啊，这是在我爹那里偷来的书，你抓紧拿去看，可别弄脏了噢，要不我又要挨骂了！”

几年过去，十二岁的宋琬已经亭亭玉立，可性格还是那般活泼，捧着几本厚厚的书籍，隔着好远就小跑过来，阳光火热，汗水打湿她额前发丝，映着红扑扑的小脸清美动人。

霎那间，林安怦然心动，笔尖一顿，墨水污了满张宣纸……

“四书你已读了三本，可剩下那本《中庸》我家也没有，你是知道我爹的嘛，整个一暴发户，家里买来的书也都是用来装门面，只可惜少了你要看的……”

初夏垂柳依依，少女倚在窗前，这是府里最偏僻的角落，沿着城外护城河引过来的水塘，鳞次有着几间下人们居住的房舍，虽宽敞却处处积水，她就站在高高的石板上，白日大人们赶去府里做工，她就偷偷跑来这里，看着屋里那默默温书的少年。

“小…小姐，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良久，坐在桌前的少年终于坚持不住，冲着窗外的少女乞求道。

“干嘛？”

宋琬双眼弯弯如月，笑眯眯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就是……就是别总盯着我看啊，我心慌慌的~”穷人孩子早当家，年少的林安向来稳重，就像他的字那般横平竖直坦坦荡荡，可唯独在她面前乱了心神，静不下心来，不论诗书孺子百家俱皆读不进去，只因为心里满满的都是你……

“啊，你是说我碍你事了？你……你不喜欢我看你……”

宋琬就像满心欢喜的小女孩，在炎炎夏日忽然让暴雨淋的透心凉，心里委屈的想哭，咬着薄薄的唇角，红着眼眶说道：“好，这是你说的，我这就走，以后再不烦你林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