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9日,星期日,天气:晴转大雨转阴
教授与我说,照目前的情况看,顶多能为我延毕一个学期,论文的事情我还是要想想办法,要么改课题,要么找到能够帮我外审的人,总之要赶紧做决定。
这三年我在曜变的烧制技艺上付出诸多心血,一下要我放弃换新的课题,虽然毕业不成问题,但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于是不得不动起了陆正平的心思。
我向学院提出要邀请陆正平来清美办个人展,一切由我来操办。
只要他愿意来,自然可以破除我们之间这三年来一直传得沸沸扬扬五花八门的不和传闻,而我当然有法子让他来。
以陆正平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他能来清美这种国内陶艺的顶尖学院办个人展,对于双方都是双赢的事情,学院自然很快批准。
值得高兴的是,得到校方批准的同一天,我烧出一只曜变,银色圆斑的周围错层蒙上一层蓝色釉层,在灯光下旋转,可以看到七彩炫光,目光追随,犹如置身浩瀚星空,翱翔于太空之中。
虽与我在静嘉堂美术馆看到的曜变盏略有不同,但我在陆正平身边多年,看他做过太多作品,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曜变。
教授看过之后也确定是曜变,系里许多同事前来道贺,唯有教授一言不发,过后在工作群里发消息,说这件事情先不发布,谁也不许往外漏。
我理解教授的顾虑,眼下我与陆正平关系紧张,而后者作为国内曜变方面首屈一指的专家,一个作品想要被认定为曜变,陆正平是无法跨越的高山,在没搞定我和陆正平关系的前提下,清美冒然宣布我烧成曜变这件事,一旦陆正平心眼如针,出来打脸,清美没了脸面不说,我这件作品就此埋没,得不偿失。
只是可怜教授又要为我担上忌惮下属的恶名。
不过这只盏我也不打算浪费,今天回南平参加陆正平和大师姐的婚宴,我把它带来给二位做贺礼了。
时隔三年再回南平,竟然是为了参加陆正平的婚礼。
下了飞机,直奔家里,洗漱梳妆,到车库取出我亲爸那辆许久未动的座驾,送去修车店保养一番,骑上去酒店。
一路拉风不已,回头率极高。
等待进场时,出现一个小插曲,有个孩子分外有趣,感觉会为他单开一本日记,这里不表,稍后再述。
进了酒店,排场颇大,看到礼单,吓了一跳,老大不小的人了,几乎要为了取悦娇妻,晚节不保。
好在我的贺礼也还算拿得出手,管他的,难道我还要祝他们百年好合?
我一向不喜欢热闹,进去见了该见的人,表明来意,送上邀请函与合约,当即出来。
大师姐追着我出来,说希望我吃完喜酒再走。
我对此毫无兴趣,我们之间也不是能心平气和坐下来一起吃饭的关系。
我进去的时候陆正平不在,得知我来了,他才追出来,在门口叫住我。
他是有身份的人,又是今天的新郎官,自然不会与我拉拉扯扯。
我是有求于他,也早已不是孩子,他叫我,我便站住,回头等他说话。
他打量我周身,又看我身后摩托,立即做长辈状,没有好脸色,问我怎么还在玩摩托,难道忘记我父母的死因?
我让他管好自己,他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
他收敛,改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拖他的福,几乎要毕不了业。
我是故意这样讲的,仿佛让他不好受,我就好受了。
他愣住,说想让我回家看看,我说让他清醒一点,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告诉他大师姐那里有份东西,叫他看过之后给我答复,灯光闪烁,我开动车子前叫他躲远点,别伤到,面目一定很狰狞。
谁看到当时的情景,也不会认为我们曾经是一对父慈子孝的父女。
我在摩托的后视镜里看他,他一直站在那里,许久都未曾动过一下,满身颓废,看上去一点不像个新郎官,更像个老头。
哦,他67岁了,确实是个老头。
6月10日补充记录:今早刚在首都落地,接到了陆正平的电话,来清美办展的事情他答应了,前提是要加上他夫人一起,办夫妇展。
我无所谓,反正只要他人来,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2024年11月16日,星期六,天气:晴转阴
陆正平夫妇答应要来办展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工作量与日俱增,为防变故,双方都签订了保密协议,展览前一个月之前,不能过度宣传此事。
因此招商方面遇到了一些困难,院方给的活动资金也有限,不得已我只得动用一些自己的资源,找我经常光顾的几家古董商帮忙,但因为我和陆正平的关系,大家都对这件事持观望态度,纵然我再三保证不会让对方吃亏,几家资助的意愿也并不是很强烈,能拿到手的资源不过杯水车薪。
头疼了这几个月,终于可以开始铺地广,这阵子我人在外出差没能看顾,很感谢接活的广告公司,活干得挺不错,在回城的地铁上看到时还吃了一惊。
广告牌上的陆正平夫妇,看起来当真般配,是否P得有点太过了些?不过大师姐看了,应是很高兴的。
她若能满意,陆正平自然无话可说。
只是广告只是展览需要的资源中很小的一部分,以陆正平夫妇的名气,哪怕是当天请媒体在网络发布消息,清美的两个小展厅也能被参观者挤满。
更要紧的是展览所需的材料费用,虽然陆正平同意提供一部分材料,但要从南平运过来也是不小的费用,还有与会媒体的住所安排,首都这边的媒体虽然不用费心,但大老远赶来的地方媒体,我们请人家过来宣传,总不能叫人家自行解决吃住问题。
好在陆正平名声够大,地广一放出来,主动要求提供资助的商家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一时间我倒有些应接不暇,挑拣不过来了。
生意人,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
可我要那么多花有什么用?
接到的电话一律推了,心里烦躁。
但赌气也不是办法,最终还是要选出一两家来接受赞助。
好在天公作美,今日让我遇见傅聪,他是我幼儿园的同桌,后来小学初中甚至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再后来我转学到了水吉镇,两人之间便再没了联系。
就算做同学的时候,我们之间也没有多少言语的,没想到他竟一眼认出了我。
坐在咖啡厅里相顾无言,他笑,我也笑,渐渐地打开了话匣。
我知道他年纪轻轻在首都开了家酒店,做大老板。
他知道我在清美读研究生,做教授的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