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她为妾这事得缓缓。 有更重要的事。 他的小未婚妻,出现了。 小荷受了伤,既是小未婚妻,他必定亲自上门,与她寒暄客套了一阵。他装作不经意地提及:“这耳环模样倒是别致鲜见。” 小荷半躺在床,上半身倚靠在床背板,闻言摸了下耳边晃荡的耳饰,轻启朱唇:“小荷戴起来好看吗,缕翩公子?” “好看。”缕翩勾起笑痕,“就不知小荷姑娘从何处得来如此珍品。” “珍品?” “小荷姑娘不知吗,这如意用的玉一看就是上等美玉,雕工也十分精巧,必然价值不菲。” 小荷心一跳,睁圆了眼。“缕翩公子见多识广,您瞧,这耳环值多少?” “可否解下来,让本公子略略一观。” “没问题,缕翩公子。”语毕,小荷含羞带怯取下其中一只耳坠,轻柔地将之放之在缕翩掌内,手指若有似无地触到他的肌肤。一边放,还一边拿眼不停地瞄着缕翩。 饰物按在手中,缕翩细看半天,沉吟一声。 “如何呢,缕翩公子?” “这如意色泽莹润,剔透无暇,鸳鸯刻画得栩栩如生,用来镶嵌的黄金反倒得退让三分,恐怕京城玉商中也难见此等珍宝。” “当真如此贵重?”小荷咽下了一口水, “正是。” “……有多贵重?”小荷眸光微闪。 “想必养活小荷姑娘下半辈子都没问题。”缕翩轻轻一笑。 小荷心跳更快,她不动声色,巧笑倩兮:“缕翩公子,您开玩笑,奴婢虽仅是一名丫鬟,但也是颜王府的丫鬟,如今可不好养。” 小荷恐怕还不解他话中弦外之音,除耳环本身价值之外,这耳环最昂贵之处,乃是在于……它实作为霓祺绸缎庄与白剑院的订亲信物。更确切地讲,拥此耳饰者,将成为他的妻子,下半辈子当然富足无忧。 只是……缕翩轻瞥了一眼小荷。“小荷姑娘所言甚是。小荷姑娘不同于一名普通丫鬟。大王爷对小荷姑娘,真是有心。” 小荷眨了下眼。 缕翩盯着小荷,缓缓笑道:“这东西……不是大王爷送给小荷姑娘的吗?” 若真是大王爷送的就好了。小荷突然起了虚荣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嗔了一声,含糊其辞:“大王爷赏给奴婢什么东西,奴婢都没有仔细看……” “无妨。小荷姑娘不如出个价,如何?” “什么意思,缕翩公子?” “本公子想购下这对耳环。” “缕翩公子,怎么打主意到奴婢上头来了。”小荷掩帕娇娇一笑,“不知缕翩公子要这女人用的物事做什么?”” 缕翩眸中掠过一抹幽光,他低笑:“既是女儿家用的,自然拿来讨女人欢心。本公子打算用它送给以后的妻子,当成订亲信物。” 送给戚春婵?小荷心中暗忖。她羞答答道:“那……这耳环是奴婢的,奴婢不给,缕翩公子莫不是也当成订亲信物,要将奴婢订下?”有意无意撩拨缕翩。 缕翩也不恼,也不直直接了住。“只可惜小荷姑娘无此觉悟,早早跟了玉王爷,本公子却是迟了。”语气里颇有感叹怅惋。 小荷心微动,神色一转,添了黯然,添了忧愁。“大王爷脾性不定,在那又能待多久,奴婢有自知之明,也回少宛娘娘底下做事了……”她泛起纤弱的俏颜,“不知这辈子,奴婢可还有这命,遭遇贵人,不嫌奴婢,在心中给奴婢留一处小小位置,好生真心相待……” 缕翩脸部放柔,安慰了起来。“人尚有迷惘,误入歧途之时,小荷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忧。” 小荷暗喜在心,眼含水波,语中试探:“缕翩公子,多亏您这几天的看顾,小荷心情好了许多,能得缕翩公子天天来,奴婢连脚伤都不想要好了呢。” “这岂不成我罪过了!”缕翩扬眉,“来看望小荷姑娘,是本公子的本份,也盼小荷姑娘好得快些。”他笑,意味不明。 “缕翩公子道的是哪种本份,奴婢怎不晓得?”小荷欲说还说,娇娇嗔嗔,“为何得以让缕翩公子天天来访?奴婢受宠若惊。” 缕翩微笑,避而未答:“小荷姑娘,这耳环,是卖不卖给本公子呢?” 是为饰,还为人?小荷心思暗转。“就怕耳环给了缕翩公子,缕翩公子就不再上门来看小荷了。小荷会伤心的……” “未有理由,本公子又怎得借口来相看?”缕翩玩笑开得似是而非,“小荷姑娘倒是别吊本公子胃口了,告诉我这耳环从何购得,本公子也好去买个同样的。” 小荷掩唇娇笑,笑了一阵,直到卖足了关子,才慢悠悠道:“别无分号,仅此一家。缕翩公子怕是踏遍了大江南北,也找不着。”随口一绉,就不信缕翩公子真会特意去找这么个耳环。 这倒是事实。缕翩心中暗哼。他面部依旧温和带笑。“这可惨了,此等宝物,本公子爱不释手。不知小荷姑娘可否愿意割爱?” “缕翩公子喜欢,奴婢也喜欢得紧,只能让缕翩公子将这订亲信物待挂在奴婢身上了……”眉眼流情,有意无意地勾着缕翩,意味深长。 缕翩也不知有没有看到,有没有听懂。“这不偏得叫本公子扰得小荷姑娘烦忧?” 小荷羞羞答答。“小荷仅是一名下人,缕翩公子前来探访,奴婢怎敢觉得烦忧。” 缕翩叹了一声,拢起双眉,颇为愁闷。“既也寻购不得。小荷姑娘可还记得耳环从何而来?”他直直看向小荷。 小荷目光垂下。“奴婢也不清楚呢,稀里糊涂就有了。” 好个稀里糊涂! 缕翩沉吟。“约莫是玉王爷送的了……”他睇着小荷,小荷避了眼,未有答腔。 “也罢,这耳环也不难认,是不是玉王爷送的,一下子就能水落石出。”他双眸幽然得高深莫测,“小荷姑娘既然不记得,本公子这就去寻玉王爷问个清楚便是了!”说罢,跨步旋身就欲走。 “诶,等等——”小荷一慌,急忙唤住了缕翩。 缕翩停伫了高挺的身形,背对着小荷的脸上面无表情。 事实上,他早问过颜如玉。 ……可恶的颜如玉!是不是自己送的东西还不清楚,存心就是与他过不去!愣是费了他三五日功夫才查明白! 他转了身,神色已缓和,视线瞥向小荷,等她回答。 小荷眼珠子略转。这段日子以来,她天天戴这耳环在大王爷面前晃荡。更别说头一日戴时,她还到大王爷面前卖弄讨巧,惹得大王爷称夸一番呢。一旦问了大王爷,大王爷肯定知她说了谎,到时该会怎生地看待她? 她轻语:“那不是大王爷送的。” 缕翩佯装惊讶地挑了眉。“不是的话,那是……” “那是——”小荷犹豫吞吐。 是白甜的。 白甜那穷酸鬼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说出来也没人信! 记得白甜曾讲过说是家里双亲给的…… 小荷眼一瞟,暗瞄缕翩俊朗的英姿。缕翩公子是真心来看她,还是来看耳环的? 像是来看耳环,又像是借机特意来看她的模样。 到底是哪种? 但显而易见的,他对这耳环有着浓厚兴趣。 “那是……家里人给我的。”斟酌一会儿,为求保险,她说道。 缕翩蹙了眉。“只是……恕本公子冒犯,寻常人家难得有此物。” 小荷怔了一下,旋即眸光飘扬了起来。“实不相瞒,奴婢原是殷实之家,一朝落魄,才沦落于王府当丫鬟……”像忆起伤心事,她举帕拭了湿润的眼角,“久远了,也记不清了。大约是传家之宝吧。” 缕翩胸口微微浮动。真是她,他的小未婚妻?! 小荷是他的小未婚妻?! 倘若耳环是小荷的,小荷就是他的未婚妻,那为何不与他相认? 是真的忘了,还是…… 是了!怕是因为一颗心早失在颜如玉身上,才如此这般! 他的未婚妻作出这等事,本该恼,他却也不恼,仿佛那是别人家的事。甚至于……还因此觉得庆幸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他就能逃避娶小荷为妻的责任。 小未婚妻事先变了节,别说他,他的母亲肯定就先有微辞。 如此看来,他的妻子,依然是戚春婵无误,未有改变。 不过,依他老爹意思,他的小未婚妻,就是残了瘸了瞎了,他都得娶进门,跟供佛祖一样地供起来…… 白剑院曾有恩于父亲,子偿父债,他被寄予承担偿还父亲欠下恩债的重责。 不娶小荷为妻,于情于理,他都站得住脚。根本不怕老爹威胁,实在没必要把他的终身大事也搭进去。 事虽已至此,只是,该偿还的恩情还是得还,这烂摊子他估计还是得要收拾。小荷既不能为妻,退一步讲,那只能是……妾? 他不禁想起了白甜。白甜才是他的小妾。 他紧锁眉心,若是实在没办法,他也可以娶小荷为妾,许她一个归宿。最好的,是等到小荷找到好人家,替她另谋个郎君。不管是哪种,这些他都得安排,只为保证小荷后生无忧。而后一种方法,几乎不用考虑的,才是他所想选择。 毕竟,他的妾,只有白甜一人。 正想念时,他似瞥到门外极为缓慢靠近的熟悉身影。 “小荷,我来看你了……” 直到耳畔响起她的细声软语,缕翩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