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甜愣愣地瞪着再度阖紧的门扉。 迟疑了会儿,她轻挪脚步,靠近门旁,偷启了门缝,门外无半个人,只是再一眼望过去…… “少夫人,有何吩咐?”立即有侍卫不知从何而来,瞬间跃到了她跟前,抱拳有礼相问。 白甜唬了一跳,忙关上了房门,关得紧紧的。 他宁愿五花大绑把她绑了成亲,会再派人严守亦是推敲得通。 怎会轻易放过她? 夜半墨色深浓。外面层层把关,里头仅剩她一人,如同一座牢笼。 白甜微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回床铺,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地躺了下来。 喜床红光乱闪,欢庆至极,却因床铺过大,单躺一人,显得衾寒被冷。而他,在戚春婵房内。 她握紧拳头,默默地移搁到了心口处。 这里……自由吗? 每次他一靠近,她就像漂浮在汪洋中,冲昏了脑袋,迷失了情感,任他为所欲为。 而后,没多久,一转身,就能看到发寒的画面。所有的浓情蜜意全部练结在上一刻,嘲笑着她的天真。 她心中的澎湃,抑不住的羞怯,仿若天大的笑话。有多少次了,类似的情况有多少次了,还要再发生几次? 不能再自欺欺人。 娶她,是为了报恩。这是他冠冕堂皇的说法。 娶她,真正的缘由是为了捉到布庄凶手。 她想,她占了戚春婵的位。那个……他真正喜欢的女人,他真正想娶的女人。 白甜在柔软的铺上侧了个身,双眸直直地瞪着床栏上的精致纹饰。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锦被像自己会动似的,轻柔地扯盖在了她身上。白甜稍稍移动了眼珠子,视线追随着投印在栏壁上晃动的熟悉身影。类似的场景犹如回放,让她有一丝的疑惑恍惚,这事,好似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同样是在这座宅邸里,某一日,模模糊糊之中,似乎也有人对她做过同样的事情,替她盖着被子,接着没多久,她梦见他吻了她。 白甜心口骤然一提,猛不防惊坐而起,瞪着无声无息闯入的高大男人。 “醒来了?”缕翩斜瞥着她疲惫的双眼,“还是,你根本没睡?”双手慵懒地扯着自己前襟的系扣。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白甜舌头开始打结。 缕翩撇撇嘴。她反应未免过大? “难道我不能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 简直问得好笑。“当然是睡觉。”缕翩嗤声,手上未停,宽衣解带。 “睡睡睡睡……觉?!”白甜瞪大双眸,拼命地咽下口水。他不是说好要她自己一个人睡的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缕翩扯起不怀好意的唇角。“对,睡觉。既然醒着,那好,我们的事还没完,娘子。” 他噪音极轻,白甜却听得头皮发麻。 新郎倌的喜袍宛若红色瀑布一般,从缕翩身上甩开,最后落地的重声,仿佛让人听到了绝望的音响。白甜只觉眼前一暗,缕翩健硕的身形已然侵近在前,偌大的床铺忽然之间变得极为狭窄,连她的呼吸似也被他所汲取。 “不不不不,你不要过来!”白甜颤着音反抗,全身发抖,拼命地躲。 缕翩眯眸盯着她,像盯住猎物般。 都成亲了,还是这样!他怒气倏地上涌。 白甜努力地躲躲躲。睡里头是自寻死路,根本无路可逃。她变得聪明,转移阵地,默默地移移移,想越过他,只是他整个优美的体魄如兽般横隔在外,她根本无法脱离。见他俊脸冷峻,却没有更大的动作,她趁机讨价还价。“那个……请让奴、不、我、我我睡外面……” “哪个外面?”缕翩声调极冷。 被他的冷意蛰到,白甜愣了一下,用力地吞下一口水。“房的……啊,不、不是!床的外面……”他冷眸一瞥,她立即改口。 “这张床?”他像审问犯人一般地审问她。 当然是别的床更好!白甜偷觑他,身体僵直,迫于恶势力,出口的和心里想的截然想反。“嗯……”微弱回答。 “哦?你是要睡地板?” 她眨了下眸,而后赶忙点头。“嗯!睡地板!”只要不和他睡,都可以! “睡地板?!”他眯起眸,寒声重复了一遍,“让人发现,说我虐待你?” 白甜连改口。“不是!不是睡地板,就睡这张床,你睡里,我睡外!”她颤微微道。 缕翩哼声,慢条斯理地伸了个懒腰。“不要弄得我好像欺负你一样。” 本来就是他在欺负她啊…… 白甜防备地瞪住他的所有动静,好不委屈。“麻烦让一下,缕翩公子。” “夫君,相公,缕翩哥哥。”他剑眉一扬,紧盯她,语调不变地修正,身形维持不动。 白甜低头,不想被他带偏。“麻、烦让一下。”这次不带称呼。口干舌燥。 谁知他的轮廓竟然倏地在她眼前放大。“你没吃东西?” 察觉到他的温度,白甜倒抽一口凉气,猛然后退,一屁股跌坐回在床榻上。 “到现在还没吃饭?”他逼问着,表情很严肃。“一整天都饿着肚子?” 白甜惊慌地看他。 这样也能生气? “去吃!”他语气严厉。“瘦成这样,看了就惹人心烦!” “那就不要看啊……”她细弱地出声。 “你是我娘子,我能不看吗!”缕翩动了怒。“你不养胖点,我怎么抱你!” ……所以是想把她养得更肥,再一口吃掉?就跟那养的猪一样,养得膘肥体壮了,随之等来的就是案板上被屠宰的命运。 白甜背后汗直冒,摇头。“没事的。不抱就好。”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是我娘子,我怎能不抱!”他怒道,目光一沉,毫不避讳,大辣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瓣,嘎哑道,“还是你要我喂你?你知道我会用哪种方式喂。” 白甜呼吸不顺。放弃了挣扎,扭过了头,不看他。“我不吃。”只敢很小声地说。 “怎么,成了亲,脾气就变硬了?”他冷嘲。 “吃不下。”生性温顺,忍不住解释道。 “吃不下也得吃。” “不吃。”只是,像是有一股郁气在心中无法发泄,这一次,她坚持到底。 “不吃,好,可以!还省了功夫!想不到娘子,你比为夫更迫不及待啊。”缕翩哼笑,笑中带邪,“春宵一刻值千金,万不可浪费。” 他在说什么?! 白甜惊恐,未来得及反应,全身已被缕翩从背后搂住,紧紧的,不想留半点缝隙般那样的搂紧。接着,她感受到他不安份的双掌,从缓慢悠闲,到带着急切渴望,在恣意探索她的身子,他流连的温唇更是从她颈脖处一下一下地印下,不耐地啃咬吸吮。 像惊弓之鸟一般,她无法不想……他火热粗暴的大掌,又是刚摸完戚春婵再来摸她吗,他侵犯的双唇,也是刚亲完戚春婵,再来亲她吗? 她觉得好脏。 自己也变脏了。 “不要碰我!”她剧烈地嘶喊,“不要!不要碰!” 她的抵抗,她的顽固,却只是激起缕翩更大的怒火,及狂涌的欲.火。 许是被拒多次产生的不悦,许是男人与生俱来掠夺的快感,他此刻只想狠狠征服她,享用她,要她乖乖地听话,在他身下宛转吟哦。 “不要……我不要……离我、离我远一些。”直到她嘶哑了细嗓,喉咙哽咽。 她的双手早已被缕翩反剪在身后,上身被迫拱起,整个人与他面对着面,十分的亲近。时间似乎静止了下来。白甜身上衣裘凌乱破碎,于撕毁的布料之中,露出的雪肤之上,有着被他肆虐过的鲜明红痕。 顿时,被他紧箝在后的手腕得到松解,白甜视线模糊,发现缕翩瞠眸瞪她,俊脸僵硬得可怕。 “胃口都倒尽了!”见她睇他,他残忍地出口讥讽。 ……她不想再受他污辱,不想这样毫无尊严的任人欺凌玩弄!视线不听话地更加模糊。“不要碰我……”仅是一遍遍,又一遍遍的重复,执意地叙说。 缕翩神色一变,全身僵直,仿若遭遇了他前从所未遇过的状况般,眸内掠过几许无措,他喉咙忽的逼仄。“好,我现在不碰你。”紧声对她说道。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转变,白甜愣了愣,而后,慢吞吞地垂下眸,她不解而又徐缓地伸出了发麻的手心,接住了落下的一滴滴水珠。 湿湿的。 这是她的泪吗? 好像很久没在人前掉泪了呢。 原来,她也会落泪呀。有多久了呢? “喝交杯酒。”缕翩僵着脸,抿紧唇,从榻上起身,走至喜桌,倒酒执杯。 未曾想过,头一次见到她的泪,竟是在新婚之夜!乍见她的泪水,他的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挥了一拳,不受控制地隐隐揪痛!从来,从来没有一个女人的泪水让他如此心痛! 对他,她是有多不情愿?! “喝!”他神情冷漠,将盛酒的酒杯递到白甜眼前。 她眸光楚楚,摇摇头,欲言又止。 缕翩顿了下,沙哑启唇:“我不凶你,也不绑你。” “……可是你已经凶了我,还绑了我。”白甜泪眼朦胧,“你不能碰我。”一再坚持。 “喝了交杯酒。我就不碰你。”并不晓得自己出口的噪音柔软得比豆腐还软。 白甜一怔,心头悸动。 “不骗你。” 许是他柔嗓太过迷人诱惑,许是她身上还残留有他的气味,白甜鬼使神差接住了酒杯。 “右手。”随他指示,白甜甫换右手握杯,右臂忽然一紧,被缕翩结实的手臂勾住交缠,她抬眼望他,缕翩唇角略略一勾,刻意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额抵着额,对着她慌乱的眸,他将酒一饮而尽。 在他的注视下,白甜依样,仰头缓缓地饮下了杯中酒,酒一路滑入喉咙,烧进胃中,很快,她就觉得头晕。 缕翩似乎心情好了些,松开了她的手臂。 这样,她就是他的小娘子了,她属于他,这样就好了。那像征合为一体的完整仪式感让他心里放松也安心了些。 “你不能碰我。”喝完了交杯酒,白甜依然喃念着,却感到头重脚轻,她拖着虚浮的脚步,一隆咚躺回了柔软的床铺。 “看来你真是累惨了。”缕翩微微叹息,跟着也就挤进床铺,同时解下床头的纱账,遮住了床内的风光。 “你你你你……”白甜见状,睁大眼,甩甩头,努力地想保持清醒,下一刻又茫茫然。缕翩默不吭声,高大的身躯往床一卧,再一侧身,灼热的体温紧紧地熨慰着她。白甜不自在地扭了扭,脱不开那紧密的距离。“不能碰。”一再重复。 “不碰,就抱抱。”他伸手,一手搂住她纤细的腰,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埋入他怀中,“好了,别动。乖,我不碰你。睡觉。”像哄娃儿似的。 他变得十分君子,再无更多逾距行为,于是白甜也慢慢地安静下来,一安静下来,浆糊样的脑袋瓜里隐隐约约地想起今夜的事。“……戚姑娘还好吗?” “她?好,已经没事了。”缕翩低头瞅她,只见到她敛下的长睫和挺翘的小鼻子,“你在乎,对不对?”他问。 白甜睫毛颤动,未有回应。 “我喜欢戚春婵。”半晌,他低低说道。 白甜的心像被针尖戳到,紧缩了下。 虽早已晓得,但由他亲口说出,亲口承认,还真是……算了,她不想想了。 “是男人,都喜欢她。” 枕靠很舒服,枕靠发出的磁嗓在耳边仿佛越来越缥缈。“嗯。”白甜闭上了双眼,应了一声。就让她此刻再贪心一些,再多贪恋一点,汲取这最后一点温暖吧。太累了,她疲惫,也厌倦了。他喜欢谁,无所谓了。她决定放弃,不想参与了。 “但你不一样,不仅是喜欢。” 半晌无声。 缕翩瞪着白甜,听着从下方传来的细微沉匀呼吸声。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夜,小娘子浑然不觉,早已呼呼睡去。他不过浅尝而已,她香甜的味道就让他回味无穷,疯狂想念。而此时此刻此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正强烈地扰乱他的心神,挑战他快崩溃的意志。下腹很紧,气血在体内不停地翻腾滚沸。缕翩搂着白甜,干瞪着双眸,直到红血丝爬上他的眼,一夜到天明,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