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翩的爹笑不拢嘴,缕翩的娘亦是慈眉善目。 “儿啊,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吗?”美妇暧昧地问,掩帕低笑。 缕翩的表情臭臭的。 白甜不禁脸红,她似乎睡得太沉太香太忘我了,连口水都沾到了他身上……以往不管多晚就寝,天未亮就自动起床干活了。今日儿反而不知怎么回事,起来得迟了。若不是舒服的靠枕突然离去,惊醒了她,她估计还会继续睡下去。 “我儿如此努力,抱孙之日指日可待矣!”美妇揶揄道,笑脸吟吟。 缕翩的表情更臭了。 一早按礼向长辈请完安后,他们便一同回到了屋内。 一个坐床,一个坐椅,相对无言。 “你、你不出去吗?”白甜紧张地问。 “睡觉。”缕翩紧盯着她,清淡道。 啊?!还来啊—— 白甜连忙跳下了床。“不。”揣紧自个儿穿得严密的服裳,“你答应过,不碰。” 缕翩双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闭目休养会儿,然后睁眸启唇:“你睡。” 耶? “还没睡饱,不是吗?”他也是。 白甜嗫嚅,“嗯”了一声。一醒来,再没有一大堆的活等着她去做,一下子也不知该做什么,于是她掀了锦被,往床一躺,眨着澈眸瞅向缕翩。 缕翩见她躺了后,顺手提起丫鬟新送进来的一壶沸水,他将沸水滚倒进盛放干燥茶叶的茶碗,刹时,茶香四溢。 “缕翩公子……”白甜轻轻地唤他。 “夫君,相公,缕翩哥哥。”缕翩好整以暇地泡着茶。先过了一遍茶水,然后左手托茶船,右手捏茶盖拨划着茶碗,再对里头吹了吹,啜起乌龙茶提神。 “缕翩……”直呼他的名,好似有种暧昧的感觉。 “嗯?” “不要捉我哥哥,好不好?” 缕翩面无表情。“没事捉你哥哥做什么?” “你娶我,不就是为了捉我哥哥?” “胡说八道!我娶你,是为了——”话在舌尖没绕出口,缕翩哼了一声,“是为了报恩!” 白甜低眉思索。 哪有那样强迫报恩的…… 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娶我,是为了引布庄凶手前来,不是吗?”她再问。 这回,缕翩没有答腔。 白甜心里一沉。“这事,倒是失策了。”她细声道。 “何出此言?” 白甜觑觑缕翩。“昨天成亲之日,哥哥前来参看我的婚事,但在那时你没有趁机捉住他,哥哥什么时候会再出现,连我也不清楚。你这样把我困在这里等哥哥,实属下策……”她顿了下,有丝紧张地咽下了一口水,“况且哥哥武功高强,不会被捉的。”最后像发泄般地说完后,白甜背过了身子,闭上了双眼。 缕翩听懂了她的意思,再次按揉了一遍太阳穴,“真的是……”他一阵叹气,“凶手不是你哥哥!” 咦?! “凶手不是哥哥?”白甜连忙坐起身来,睁大双眸,“那是谁?” “还在调查。”缕翩说道,眸子微黯,“与当年灭你们白剑院门的极有可能相识,甚至是同一人。反正,不会是你哥哥。” “真不是哥哥?”白甜惊喜,她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没有在捉哥哥?” “没有。”他极力自制地抽了下眉头。 “那么说——”白甜忽然停顿,“你把我困在这里就没道理。” “我哪有困着你?”缕翩理直气壮。 白甜皱眉。“把我绑了,成亲,还派人监视我。” “那是保护,不是监视!” “可可可……有什么好保护的?” “你是白剑院的人,娶你时,已召告天下,而你哥哥也必定前来,两个白剑院的余孤,秘籍又在你哥哥身上,这一日,至关重要,是凶手会不会自投罗网的关键。” “……但,凶手既不是我哥哥,成亲那日,凶手也没有出现,那么想借由娶我这事为饵,引出凶手,确实是……失策了。” 缕翩哼声。“失策就失策,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白甜睇着他,蹙着眉头,幽幽道:“报恩之说,不过是你的幌子,你娶我真正的缘由是为了捉到凶手,现下白费了工夫,我们的婚事,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缕翩一口气梗在喉头。 就没有别的吗?她就不能想到别的吗?!她对他……就没有别的吗?! 他冷着脸。“对,你的功用已经没了,但娶都娶了,没法反悔了!” “若是休……” “休什么?!”缕翩立马凶恶地接住她的话。 白甜吓了一跳。 缕翩瞪她。“想都别想,无法退货!适才你不是没在前厅见到我爹,他一年到头就笑那么一阵,待你亲不亲切,友不友好,对他儿子都没这样!若是晓得你没有成为我的妻子,他会得重病!老头这把年纪还得重病,一不好,会升天!” 有、有这么夸张吗…… 白甜颤了颤,忆起老大爷对她如父亲般慈爱的笑容,她嘴一瘪,噤若寒蝉,不敢再提。 一下子,房内突然很安静。 白甜怯怯地瞄向房门外,没有什么不对劲,但依昨夜那情况……“你不能再派人监视我,已经没必要了。” 缕翩回道:“那些人是我的手下,你是我的娘子,也就是这整座宅子里的少夫人,只要你安分守己,他们也将为你所用,你想撤掉他们,说一声就行!” 白甜眨了眸。“可是,就连现在,你也在监视我……”还以为她不知呢。 缕翩深吸了一口气。“难道为夫连进来自己的房间还有错!”终于忍耐到极限,出口成为了咆哮。 白甜肩膀缩了缩。 “睡觉。”他绷着脸,说道。 “哦。”白甜默默地往里蠕动,离他远一些,然后才又重新躺下。 还说没在监视,明明一直在盯着她瞧,害她哪儿也不敢走。 白甜很孬地只敢在心里腹诽。 看她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远离他,缕翩脸一僵。 “爷,戚姑娘请你过去她那儿。”这时,有丫鬟敲门,进来通报。 “有说什么事吗?”缕翩转移视线,轻淡问道。 丫鬟踟躇。“听那里头的丫头说,戚姑娘身子不舒服,茶不思饭不想,想着家呢,想找爷聊聊天儿,奴婢想,戚姑娘见了爷,肯定就能吃下饭了!” 缕翩沉吟一声。“春婵妹妹真是的,一丁点也离不得本公子!哎。传我的命令,再去找大夫,这事不能大意,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是本公子的错了!”他刻意扬高了音量,瞥瞥白甜。而白甜仅是维持原先的姿势卧在榻上,侧着娇躯,面朝里,不为所动。 “我们快快去罢!这里烦闷得很。”缕翩握紧双拳,“本公子一刻都不想多待了!”话落,起身甩袍,推门而去。 门刹那就被掩上,光线暗了下来,喧嚣远去,喜洋洋的厢房转瞬成为满室的寂凉。 白甜睁着眸,怔怔地瞪着靠壁床栏,双眼始终不敢眨动。因为不敢动,眼睛才越来越酸涩,终于疲倦至极,忍不住之际,她微颤地眨眸,眸内水光凝聚成泪珠,湿了红红的眼眶,无声安静地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