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它事。白甜半梦半醒,恍恍惚惚,睡了一整个下午,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参与,就要麻木自己的感知。眼泪擦干,生活还是要过。饭菜已凉,她起床,胡乱地吃了吃。整理好心情后,她怯怯地推开房门,左右张望。 没人? 没人监视。 低了头,除了之前送膳食的小丫鬟正靠在门槛边打着盹儿。 她将门再稍微推开了些。 “少夫人,您醒了,奴婢马上唤人再叫厨房煮碗甜羹过来。”小丫鬟惊醒,慌忙说道。 白甜心里颇为微妙,搁以前,是她在对主子们说这些话吧。 “不用。”她细声说道。 “那么,少夫人,有其它吩咐吗?” “没有。”白甜蹙着眉头,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称呼。见小丫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她道,“不必跟过来了。” 小丫鬟也就停了步子。 白甜眨了眨眸。原来,她说的话真的有用啊。心里自信了点,欲跨下台阶。 门园外两三个仆从一阵嘈杂,忽的将声响涌了过来。“呀,戚姑娘来了!” 白甜还云里雾里时,就见戚春婵在小喜的搀扶下,款款袅袅地踏入了庭院。 她一惊,重拾脚步,返回房内,掩上了门。 当没看见。 “你们听说没,昨夜新婚之夜呀,爷根本就没进来睡!是去了戚姑娘那边!” “老早就晓得了,新娘子现在依旧独守空闺呢,爷又忙着出去了,新婚就如此……” “小喜姐,是不是啊?” “乱嚼舌根,看你们老了一定进了拔舌地狱,啐。”那骂声却含着笑,没有几分认真。 “少吓唬我们,昨儿个大伙都瞧见了……” “少夫人,是戚姑娘来了。”唧喳嘻笑中,外面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没一会儿,门被推开了。 白甜就见小喜扶着戚春婵进来了。 “姐姐好。” 是在叫她吗?白甜从椅上站起,站得直直的,却低垂着头。 “姐姐怎么不答话呢,是嫌弃妹妹冒然来访吗?”戚春婵娇柔道。 真叫她呀? “少夫人以前和小喜一样,是个服侍主子们的丫鬟,这一朝成为了咱的主子,身份自然不同了,连戚姑娘都不看在眼里了,是不是哪,少夫人?”小喜一口一口少夫人地喊,却喊得似是讽刺。 白甜惊慌地眨眸。“戚姑娘好。”于是喊了一句,“小喜也好。” 小喜面皮动了一下,要笑不笑。 白甜问好后,便抬头看她们。 这一瞧,她不免发怔。 小喜长得柔媚娇秀,她是知道的。和戚春婵摆在一块儿,那媚那娇,却硬生生短了戚春婵好几寸,更甭提戚春婵那迥异于小喜,出自于名门贵族的大家闺秀气质……只是,她们俩的容貌竟有七八成的惊人相似! 白甜心中不由得一阵咯噔。 约略记得,小喜说过她长得像戚春婵,原来是真的呀…… 而缕翩公子,在戚春婵不在时,将小喜安在身边服侍,是为了睹物思人,如今,正主儿来了,小喜不再成为戚春婵的替代品,也就换去服侍别人了吧。 胸口不知怎的,酸酸的。 “姐姐一个人呆在房里吗,好生烦闷。” 白甜微弱地牵起唇角。“不会。” “少夫人,贵客来了,怎么不懂得招呼呢?”小喜提醒。她们就像天生的主仆俩,一唱一合的。 白甜点了头,亲自倒茶,捧杯到了戚春婵跟前。 “谢谢姐姐了。”戚春婵喝也不喝,竟也不接。 白甜愣了一下,无处安放,便将茶杯搁在了桌上。 戚春婵轻笑了一声,婀娜地移动步子,伸出纤纤玉手,摸了摸桌子珍贵的质地,又一路走进,到了正房,当下就着大红的喜床,姿态恣慢地坐了下来,转而又爱不释手地摸着柔软的床铺。 这间美仑美奂的厢房原该是她的!不仅这间房!这里头所有的仆役,包括霓祺绸缎庄的巨大财势本该为她所享用! ……偏偏被这不知趣的低贱丫头给侵占了! “坐啊,姐姐。”戚春婵勾起媚唇,像是房内女主人招待着白甜,“小喜,给姐姐带椅子。” 白甜默默地看着,椅子到了,她也就坐下。 “过得好吗,姐姐,这两日可是寂寞?”语毕,没等白甜回答,戚春婵像明暸到什么真实状况般,掩帕笑了笑。 白甜敛眸,顿了下,呐声回答:“不会。” “姐姐,这种日子,往后多得是,你可得适应啊!”戚春婵笑道,眼里却毫无笑意,“这里怪冷清的。缕翩哥哥不在就算了,那些奴才咋一个也不进来呢?”仿佛在替白甜叫屈。 “没事的。”白甜柔顺地说道,“里面也没什么事要忙的。” 事实上,这院子里头的仆从,她还尚未来得及认得,有的连面都还没碰着,堪堪也才记得适才那名小丫鬟的面容。 “会不会,是姐姐,你说的话,没人听?” 白甜听闻,漾出浅浅的梨涡,“没这回事。这会儿真没什么事要忙。” “姐姐,你初来乍到,新嫁此处,若是受委屈了,可得说呀,那些奴才啊,倒还听得小喜几句话呢!”戚春婵轻轻地笑,笑得不怀善意,“奴才不听话了,你大可放心告诉妹妹,妹妹我好回头跟小喜说去。”还像是怕白甜不信似的,她问小喜,“你说是不是,小喜?” 小喜点头,“如戚姑娘所言。爷让小喜服侍戚姑娘,小喜也全凭戚姑娘指派吩咐。” 换而言之,白甜连小喜也比不得,更不用说比得上她戚春婵…… 白甜不傻,听得懂那层含义。“谢谢戚姑娘。”她依然有礼道,只是心里头有些许无奈,甚至是觉得有点……好笑。 有啥好比呢? 小荷当初在大王爷那里,大约就是如此吧,她不想重蹈覆辙,踏入这勾心斗角之地。 倘若她身在此处,怕是无法逃避。而这一切,将皆因缕翩而起,皆因她如今成为他妻的身份而起。 说她缩头乌龟也罢。这样争来斗去的时间,她宁愿继续躲在床上睡大觉。 “姐姐。”戚春婵忽然又娇嗲嗲地喊了一句。 白甜蹙眉抬眸,听不惯那称呼。“戚姑娘不必客气,叫白甜即是。”她细语道。 “怎么敢呢,姐姐。”戚春婵娇笑,“说来,姐姐年岁还小我点,但既然咱们要共侍一夫,位份可得搞清,省得怕人家说春婵当小的,不懂礼让大的。” 白甜浑身一震,再次垂首,脸色微微苍白,不再言语。 共侍一夫…… 她最不想发生的事,无法阻止。 他也要娶戚春婵吗?对了,他是会娶戚春婵,只是因为自个儿鸠占了他心目中的鹊巢,才使戚春婵不得往后退一步。 “姐姐,妹妹我听闻你做得一手好糕点,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白甜略微一怔。“可以是可以……”她稍稍犹豫。 “那就现在做吧,姐姐。” “现在?” “嗯,反正你也无事,就做给妹妹吃吧。上次我和缕翩哥哥在容家大寿看戏时,吃过一次,好好吃呢。”戚春婵说道,轻笑了一声。 听戚春婵赞赏她的手艺,白甜微微展开笑颜。“可什么都还没准备,做的话,或许有些久,不如……” 白甜话没说完,戚春婵却忽然弯腰,猛地干呕了起来。白甜惊在当场。 “啊呃,肚子好疼!”戚春婵双手捂住肚子,表情痛苦。 “戚姑娘?”白甜眨了眨眼。这两日,戚姑娘身子骨不好,她倒是知道的。 “戚姑娘,你怎么了?”小喜连忙扶住戚春婵,轻拍她的后背,“小喜劝您,您身子虚弱,不要过来这里,该好好修养身体才是,您不听,这下好了!” “我也不知道,肚子好疼,啊!”戚春婵哀叫,“小喜,会是过来姐姐这边时,中途吹到风了吗?”说着,戚春婵又连捣嘴干呕不止。 白甜手足无措,急得站起来,正想叫人时,又听小喜说道:“别是害喜了,戚姑娘!” 白甜闻言,浑身一震,顿住了身形,极为徐缓地转眸,瞪向了戚春婵被手挡住的肚子。 ……害喜? “小、小喜,你、你你怎么这样猜呀?!”戚春婵嗔怪,娇羞不已,“叫人家还怎么做人……” “戚姑娘,您跟了爷那么久……”小喜在旁低下了身子,轻道,“我们快快回去罢,戚姑娘。可得好好保重啊!” “可是姐姐的糕点……”戚春婵抬了媚眸,瞥了白甜,“这次没能吃到,太可惜了!” 白甜动了动菱唇,怔怔地瞪着戚春婵,却发现自己喉咙像被锁住般,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戚春婵见状,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她在小喜的搀扶下离开了床铺。然后作态地再捂嘴干呕了一声,她喘息。“罢了,今日没口福,改日再吃了,姐姐。”因身体不适,也没行礼,就和小喜离开了房间。 房门打开,一阵风吹来,白甜垂落的秀发随风微微的摇晃。 是起风了吧,戚春婵是因为吹到风,身子着凉才不舒服了吧…… 杵在原地,白甜一动不动,唇抿得死紧。不知过了多久,她拾起手,再度擦干眼下湿湿的脸庞,那风怎么吹也吹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