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春婵眸子一转,幽幽道:“也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如了姐姐的意了……”她悲伤地看向白甜,“如此一来,姐姐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戚春婵拧起绣绢,惨惨兮兮,犹如受欺弱花。 小喜劝道:“戚姑娘,您怎么说这话?” 白甜怔愣。“你要去哪,戚姑娘?”戚春婵离开…… “天下之大,四海为家。”戚春婵凄然一笑,“姐姐,你以后也不必大费周章了,想来害春婵了!” 白甜耳朵嗡的一响。虽非她本愿,但,若真能让戚春婵离开,她是不是真的就如意了? 戚春婵离开,只会让他换着地方去找戚春婵……她更无从得知他们的去向,仅听风声耳语,眼不见为净,会更开心些吗…… 不对,她何须去知他们的去向,何须去听那些耳语。说好要放下,就要干脆一些。 “哎哟,春婵姑娘,要住的地方还不容易,本皇子弄一间给你!”十八皇子叫道,“要是奴才干了这事,可不得立马赶出去,简直是反了!却是白甜姑娘的话……”瞥瞥缕翩。 “感谢十八皇子大恩了……”戚春婵媚眸同时也幽怨地瞟向缕翩,“可怜我的缕翩哥哥,却无表示。生生让春婵白吃这苦,受这委屈了!”黯然神伤,掩绢泣泪,伤心极了。 小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下子哭哭噎噎,朝着缕翩哀求道:“爷!您千万不要让戚姑娘离开!戚姑娘受了这委屈,为何要离去的却是她!”有意无意地瞄白甜,“小喜说句不该说的,反是少夫人恃着少夫人的身份,仗势欺人!” “不,缕翩哥哥!你千万别听小喜的!”没等缕翩开口说半句话,戚春婵先娇娇地泣喊了起来,“不要怪姐姐,要怪就怪春婵好了!是春婵碍了姐姐的眼了!缕翩哥哥,你千万不要为了我,伤害了姐姐,把姐姐赶出去……” 赶出去,赶出去……三个字如魔咒一般在耳边徘徊,白甜脑袋瓜猛地紧绷。 他的为难,她看在眼底。他同爹爹一样,将他的情分了好多份,掂着轻,量着重,一会儿这里轻,一会儿那里重,而戚春婵在他心中,始终占据着最重要之位。现下,未完全得到她,对她尚留余温,以后呢,接下来呢,她的命运还是会照着小荷那样一般地走,像着娘亲,那样一般地走…… 她非草木,能感受到,他的情在慢慢地往她这边倾倒,却也让她越来越害怕,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他的情,终是有几份,要分给别人。她是不是,还得终日惶惶、费尽心机地去猜测,猜测自己在他四分五裂的情爱之中占有几重,是不是今日重了些,明日又比别人轻了些? 有什么意义? 因为,她太过贪心,要的是全部。 没有全部,就全不要。 如此固执又渺小地希冀着,希冀着绝对与仅有,像她,那样绝对又仅有的,只看着他,看着看着,不能再看,就怕看得越深,那情,会越来越浓,一直累积累积,累积到天长与地久…… 如果一开始就能预见结局,在未开始之前,在还能阻止之前,就不要掉落进去。她已经告诉过自己好多遍了!却还是学不好!都怪他,怪他!光他就近在侧,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被剧烈地搅乱着…… 这事的怪异之处,她不是没意识到,她想,她遭到了陷害,且很大可能,是因为成为他妻子的身份而起。是哪个仆役或是戚春婵所为,皆情有可原,那样地看不惯,她作为他的妻子。 只要他主动放弃,不再留下她,将她赶出去,就一了百了。勾心斗角的事,也不会再发生了!而后只需往颜王府或上启记那儿,捎个话头,等奶妈回来后,一定能找到她!她也不会再被他抓回去,就为了去尽他报恩的大孝…… 白甜恍恍惚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缕翩钳住她,看向戚春婵。“春婵。”他沉声,“现在先别想这些,好好养病,有什么事,都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缕翩哥哥,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吗?”戚春婵眸含泪光,“春婵甘愿吞下这委屈,姐姐以后怎么欺负春婵,春婵做小的,也只能受着了!” “春婵,别再谈什么做小不做小的!你是前丞相女儿,断不能委身于我做小的!” 春婵伤心地擦拭眼角。“春婵不做小,又有何办法,你明知道,缕翩哥哥……也正因如此,姐姐才可任意地欺负春婵!” “何苦轻贱自己,春婵?天气多变,食物变坏,无可预料。白甜并非有意——” “是我做的没错。是我故意拿坏的食物给戚姑娘吃的!”白甜眼一闭,心一横,陡然出声,打断了缕翩,“但我不会倒歉。” 戚春婵轻叫了一声:“姐姐,你终于认罪了!”她微弱又嗲嗲地招呼着左左右右,在场的所有人士,嘴角溢起一丝狰狞,“你们都听到了……想不到春婵在姐姐心里,如此不堪!” “白甜姑娘,你真真真真……差点也要把本皇子给连累了!罪大恶极,罪大恶极!”十八皇子哀哀叫,眼角又莫名跳颤起来,他咳了一声,连忙补充,“好在无事,无罪无罪!” 小喜跪在地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少夫人原是蛇蝎心肠,会暗地使绊子害人!一开始小喜还不信……”仆役们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起来,有的还举起手,指指点点。 “没错,是我故意这样做的,是我害得戚姑娘生了病。既然犯了错……”白甜闭了闭眼,对着缕翩,挺了挺胸,一脸从容就义。“你要罚就罚,要休就休,要赶我出去,就赶出去吧!” “胡乱说些什么!”缕翩用力攫住白甜。寒眸一一扫过,下人们全噤了声,缩回了手,恭敬垂首。“什么你故意做的!胡闹!没听到大夫说是天气热了,食物放久,腐败馊坏了吗!你乱承认个什么劲!”喝斥之后,他朝向戚春婵,低了声,“春婵,吃了这亏,你也该晓得了,白甜专做些易坏的馊东西,往后绝不准再叫她做点心了!谁知她又会给你做出些什么难吃东西!至于白甜犯的错,本公子自会替你处罚她!” 察觉到阴鸷冰冷的视线往上方射来,白甜头皮发麻,咽下一口水,不自觉地后退,身子却不听话,猛不防一晃,她整个人被缕翩粗鲁地拉扯着走了。“回房,面壁思过去!”缕翩咬牙忿道。手上传来的劲道大得吓人,白甜脚步不由得蹒跚,一路走过,直到进了房后,她连连挣扎,好不容易才使他松开了她。 捧着发痛的手臂,白甜远离再远离,躲到了墙角落,警戒地瞪着缕翩。 “让你嫁给我,不是来给别人做糕点的!”劈头就是怒吼。 白甜低了头,“可是……我喜欢做。” “喜欢做是吗?!看你出了什么乱子!”缕翩吸了一口气。 白甜双手双脚地放好,乖乖地挨着骂。 见了此景此状,缕翩怒火压抑了三分。“好,这事暂且搁下。”他冷冷地瞅着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春婵?” 白甜心发颤,闭眼。“你要赶我出去就赶出去!” “真是好极了,你!”真是该死地懂得挑起他的怒火,缕翩逼近了她,“赶你出去,你以为我爹会同意吗?!你是不是后悔了,很后悔成了这亲,很后悔嫁给了我?!” 白甜瞳孔微缩,拼命往后挪,见他脸色僵硬地停下了脚步,她也才停了下来。紧张地喘了口气,她敛下了眸,细哑地轻启菱唇:“……你本想娶的是戚姑娘。” “我想娶谁,用不着你来置喙!”他语气如冰。 “该娶的也是戚姑娘……” “什么该娶?!我最该娶谁,你作为当事人,不会不清楚!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缕翩神情冷漠,挤牙蹦出字句,“十八皇子就更好吗?权势很好是吧,没能让你跟了富贵皇子,你很失望是吧?!” 啊?白甜愣愣地张开了口,不明所以。 缕翩盯住她。“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和十八皇子卿卿我我!你敢说你没做过?!” 啊?白甜局促不安地拿手绞着袖摆。“只、只有扶一下……因为快跌倒……”还是拜被他突然甩开她所赐。 缕翩阴沉地冷笑。“纵使你有多不愿嫁给我,我们成了亲已经是板上钉钉覆水难收的事实,既已跟我成为了夫妻,就不要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会坏了我的名声,丢我的脸!” “没、没有拉拉扯扯……”白甜低声道。他跟戚春婵才是在拉拉扯扯。白甜不敢看缕翩铁青的面孔,自动自发地转过身去,面对墙壁。“你骂也骂了,无其它事的话,我、我要面壁了。” “还有!”背后继续传来他的暴喝。缕翩紧绷着俊庞,“往后绝不许你再说什么休不休的!影响感情!你再敢说一次,见说一次,就打你一顿屁股!”恶声恫吓。 白甜吓白了脸,双手不由自主地捧遮住了自己的双臀,战战兢兢。 缕翩喉咙滚动了一下。“……晚膳前才可以走动,乖乖受罚,就饶你这次!” “哦!”白甜忙不迭点头。站得直直的,瞪着墙壁。 好久过后,天色似乎暗了下去,房内的烛火亮了一盏。白甜偷偷地转过头去,却见缕翩依然不动如山,驻立在后,还是站在原来的那个位置上,宛若学堂里苛刻的老夫子那般,一脸严峻。 她吓了好大一跳。 这么严厉……就为了监视她有没有偷懒,他、他该不会也站了那么久吧? “好了,吃饭!”缕翩陡然出声,然后,移动长腿,甩袍跨槛而出。 ……如果一下子就跟她和好,那就不像惩罚了!春婵肯定不依,他也会被人说有失偏颇! 唉!可怜呐!又是睡书房的夜晚…… 白甜怔怔地眨了眨眸。 虽说是监视……可是,为什么,她还有一种后知后觉……他陪她罚站的感觉…… 白甜甩了甩头。 站得疲惫,腿酸脚疼,吃了饭后,再拿笔写了几个字,画了两幅图,很快犯睏,白甜早早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