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穿过身前的冒牌货,迟重林将视线放到水潭中央的东西上。
只一眼,他就明白为什么先前罗明义会让他看了。
这东西的外形,赫然是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像。
那人像不知是由何种材质炼制而成,似玉非玉,神态与皱纹都雕琢得栩栩如生,甚至是面上的胡髯都清晰可见。乍一眼看过去,与真人别无二致。
塑像的五官柔和,长眉长须,嘴角上扬,双手掐诀置于双膝之上,俨然一个盘膝修炼的和蔼老翁形象。
老翁塑像沐浴在阳光下,通体散发出莹莹的微光,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心神通达、耳清目明。
既然棺材是空的,说不定,这塑像就是剑圣死后的肉身。
在太阳底下晒了这么多年,就算没腐,也该晾成腊肉干了。迟重林毫无避讳地想道。
收起目光,他垂下眼帘,敛起眸底的暗光。
头顶的天光依旧明亮,潭面反射的波动水光拂过迟重林的脸,有些刺眼。
——无法反抗。
这是他设想过很多遍后,得出的最终结论。
就像蚂蚁无法踩死大象,就算他的计划再周全、时机再巧妙,终究也敌不过绝对的实力碾压。
胸口被利刃刺入,冰冷的刀锋撕裂皮肉,一寸寸刺入两肋之间,直至仅剩一个刀柄留在胸腔外。
体温随着血液的流逝缓缓降低,迟重林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将全身的灵力汇聚于主心脉,确保自己最后一口气吊着的时间能更长些。
在他们这些人之中,有两个逍遥宗内门弟子,一个法相门门主的亲儿子,还有一个一看就出身不俗的医修。
这样的背景,不可能毫无表示,起码会派人过来搜救。
不是所有的血祭都会取人性命,要是运气好,他说不定还可以在死透前被人救下。
冒牌货离开前,丢下一句“不客气”,似是在回应他先前的那句话。
迟重林没留意那人说的话,只是在对方转身时,莫名想起了那双黑沉如幽潭的双眼。
他突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翻遍记忆,也只找到几分残存的印象,任凭如何回忆也于事无补。
这种感觉,就像试图从路过的风中寻找一缕早已被吹散的气味,渺茫到令人绝望。
不过,他方才……是不是被人叫醒的?
另一边,诸葛十七站在水潭边,皱眉看向那潭心正中的人像。
“你确定我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当然,只要你想。”假陈泫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迹,确保自己的外形看起来足够整洁。
就爱干净这一点,他模仿的还算还原。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诸葛十七侧眸扫了他一眼,接着移开视线,看向围着水潭而跪的众人。
一个巨大的法阵将整个水潭笼罩,从上空中看,众人所在的位置恰好就是阵法所需能量的所在。
以血作引,彻头彻尾的邪阵,也不知对方是从哪里搞来的。
半晌,他才淡淡道:“你也真敢下手,杀了他们,就不怕以后被麻烦找上身?”
很正常的一句担心,但从诸葛十七这个好几次发疯、想让众人跟他一起陪葬的人嘴里说出来,味道就不太对了。
假陈泫显然也发觉这个问题,没回话,而是斜眼瞥向他,意思相当明确。
诸葛十七很快领悟到他的意思,一下笑出声:“我不一样,我疯。你难道指望一个疯子在犯病的时候考虑后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