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夙眼中含泪,抬头望向絮妍时,额上已经红紫。
“五年前,先生令我等潜进朱全忠族中,隐姓埋名暗藏身份,是以防患朱贼逆反。多名‘建业’中人藏匿于此,可朱贼奸猾至极,竟在谋朝之前将族中异姓悉数绞杀。苦夙因得朱全忠养子康勤庇护,这才躲过一劫。”言及此处,苦夙眼中仇恨之意肆掠,提及伤心事这种痛苦掩饰不住。
“那现今‘建业’所出,余还几人?”
“尚有健全之身的,只剩苦夙一人矣。”说到这,苦夙又是狠狠一磕,额撞击地面的声音犹为慑耳。
“你这是,话中有话?”絮妍自小便跟着师父熟读书卷,虽不及建业暗里栽培的谋士们半分,可也算些许掌握了察言观色之能。
“我……苦夙斗胆,求少主开恩,救救于苦夙有同窗之谊的木悉君吧!”
木悉君?这般陌生的名,为何竟还觉得有些耳熟。
啊!想起来了,是他。在她还如茯茶而今那般年纪时,曾收得一方信函。虽是些求偶之意,确也书得一手好字,特别是落款处,那洒脱赫然的‘木悉奉上’四字。
“为何求我救他?”
“当年遭绞,为救隐于朱友珪身边的同门,他犯险入府被当做刺客生擒。后而得知,他还活着,正囚于郢王府中。”苦夙眼里满是期望,“先生并无搭救之力,苦夙自当知晓。可现下少主不同,只要少主愿意,那郢王府便可光明正大进出……”
“此事干系颇深,容后再说。”絮妍头痛并无缓解,听苦夙这一番叙来,竟还有些费神。
“是。”苦夙抹去眼角泪花,向絮妍作揖。
“明日将那来历不明女子带来见我,切记势必掩人耳目,此事还不能声张。”
“是!”
“退下吧,木悉之事,还需仔细斟酌后,方可行事。”合上双眼,她实在太累,无限的压迫自四面八方聚来,挤的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师父,我好累。’
眼看絮妍佯装睡意来袭,苦夙深深看一眼她的愁容,转而径直退下。
第二日入夜,昏睡的女子被拷在暗角一处桩梁上。
屏风后,絮妍一袭镶珠纱裙在烛光下煜煜生辉,恍若一副美人灯下病卧图。
女子在幽暗中转醒,香炉气味袭来,氤氲袅袅充斥脑中,让她仿佛置身幻境中。
絮妍察觉女子异样鼻息,率先问道,“小娘子醒了?”
“谁?”女子语气中满是警戒。
“你不是早早便认识本宫了吗?这才些许时日未见,竟这般快忘了本宫。”絮妍缓缓起身,行至屏风前,烛光印出美人轮廓若隐若现。
“是你!”女子本就偏白的面色,在认出絮妍后,瞬间煞白的可怕。
“只消告诉我,你身后布控之人是谁,我可保你周全。”絮妍疲于周旋,直接开门见山。
“一个连自己棋子身份都摆脱不掉的人,谈何保我周全?可笑!”女子不屑的模样竟有几分茯茶的神似,透过屏风镂空木雕眼口,絮妍看的相当真切。
“……想必你也不傻,不然如何能受得了别人指令,来设套阴害大梁博王妃。”从屏风后移身暗角处,絮妍绝色之姿着实让女子惊艳。“你的案底在府尹竟然被抹得干干净净,想必你身后之人,必然身居高位。”
“哼,就连你能猜到的,也不过如此。”女子不知何处生来的傲慢,这幅嘴脸真叫她讨厌。
“我猜,那人并没向你透露过身份吧!”絮妍有条不紊的问,反而那女子一番嘲讽,在絮妍面前显得用力过猛。“这般看来,小娘子芳心算是错许了呀。”
“你稀里糊涂到底要说什么?”
“呵呵,恼羞成怒可不招人疼。”絮妍掩嘴轻笑,叫那女子有些许恼火。
“哼,荡妇……”
“很快,你便能体会我当时的心境,哈哈哈哈……”说完,絮妍大笑着转身而去。
在女子的谩骂声中,絮妍面色悠然的走出屋门。
“去。”随着絮妍一挥手,十名相貌奇丑的乞丐被侍卫推入屋中。
随之而来,屋门在女子嘶喊声中徐徐关上。絮妍听着这刺耳的叫声,脸上竟无半分不适,反而眉头舒展,笑意下掩藏起某种阴深。
其实这女子隐瞒的背后之人,絮妍早已辨明。只是,她既归来,何不抓着那人留给自己的这条线开始,顺着走下去呢?
这难道是天意,居然和茯茶会有如此机缘。这竟似一个计中计,可她就算知道是计,却还是对此奋不顾身。师父啊,这世间予你之情深,还有谁能比我更甚。
三日后,郢王登门,举兵持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