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咱们走吧!”
那男子一脸得意,收回佩刀在一行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转身而去。
其他几名士兵皆不做声,跟随那男子脚步也转身而去。待众人前脚刚出破庙,佛像后一人攀扶着桌沿走出来。
看着眼前杂乱的场面,花弄影说不出话,喉头像是哽咽了一块石头般僵硬。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她眼花缭乱,仿佛那个噩梦又开始了。
“怎么会这样?”刚才躺在一堆干草下,一些窸窸窣窣的杂声将她吵醒。本来想开口唤翩翩,确似乎听见陌生男子的笑声。
她是方才畏惧了。其实已经猜到外面发生的事,只是她不敢出来。
翩翩是无辜的,她比谁都明白。本不该是翩翩来领受这一切,本不该是翩翩,不是翩翩……
“对,对不起。”跪在翩翩身旁,花弄影的眼泪又一次泛滥。
翩翩清瘦的面颊上满是还未干的泪痕,被撕得零碎的衣料遍地都是,躺在一滩血泊中恍若一朵嫣红的荼蘼。花弄影伸手帮翩翩瞑目,手心沾到翩翩眼泪,竟还带着温度。
“我不会让你白白受此侮辱。此去汴州城,你且等着看,他们迫害你的,还有加注于我身的,一切的一切,我定要讨回来。”像是自言自语般对着翩翩的身体,她眸中的寒意漫出,竟从未如此冰冷。
庙外泥泞路上到处是泥浆,花弄影用那件狐裘披风,将衣不蔽体的翩翩裹住。费了一番气力在破庙外一株树下挖出坑,背着翩翩小心翼翼放置当中,再一把土一把泥将之埋上。
为翩翩寻来一截断木,沾些方才碾碎野花得来的汁液,赫然写下‘大梁博王府王氏’几个大字。
‘即是替我,便要亡后亦是替我享那皇家供奉。翩翩,这是你应得。’
若是这次不能为我们讨回公道,便是克死异乡,还是身心腐败,我都愿化作厉鬼,生生世世向梁人讨债……
再上路,她只身一人。
牵着那匹拖车的老马,她消瘦不少的背影岣嵝着走向官道。
博王妃荒野丧命的消息,立马如墨入水,在大梁皇宫中晕开。而最为之恼火的,是梁帝朱全忠。
此女子可是他用一个已封王的儿子所换,几经折腾之后,美人都还未香软入怀,便已早早魂断天涯,这怎能不叫他憋屈。
“此话当真?”梁帝怒目而视,紧盯着堂下跪着的卫兵领事。
“启禀陛下,此话当真。”领事年岁已高,一副白须老态,观之甚是羸弱。
“呼!”长吁一声,梁帝不信领事,“即便是死了,孤也要见到尸体。”
“啊,这……是,陛下。”老领事抬头撞见梁帝阴狠的眼神,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
宰相敬翔观之,面上无表现,实则内心已然犹如汹涌波涛。
他最得意的学生现正被囚于高墙铁牢,他不是不去搭救,只是梁帝现今已是油盐不进。这一切起因皆为学生所娶那女子,若非这女子魅惑之容,他悉心教导的学生何故陷入如今境地。他其实早已有杀之的念头,只不过,那女子总能事事化险为夷。现下救他爱徒的唯一办法,便是将之献上圣殿。
此女能为祸朱氏一族,敬翔自知事由皆因他而起,有时想来也是悔恨不已。
当年陛下领兵亲征,途经战后一山村,他随行间偶得一苦行僧赠予仕女图。图上女子眉眼精致,着仕女装束甚是英气。而他更看重的,则是着画之人笔法的精妙绝伦,颇有神来之笔的韵味。
如获至宝的他第二日便将画作献给梁帝。那时献画讨喜,他只为求梁帝能退兵于城外。十万大军若都进到城中,城中必然又是一番血雨腥风,两军交战可百姓无辜。
果然一张美人图像,便让梁帝领兵驻守城外。那苦行僧说的不错,这确实属‘好东西’。
可叫他万不能想到的,是三日后学生康勤自郊野归来,身边竟带来一仙姿卓约少女。最不能想到的是,那少女眉眼竟与仕女图中女子如出一辙,甚至更胜一筹。回想几日前所得那画,敬翔隐约觉得二者似乎有些联系,可又担心是自己多虑,几番自我纠结下,敬翔选择静观其变。
梁帝初见那少女时,眼中除了不可思议,便是难以启齿的欲望。他跟随梁帝多年,怎会看不懂呢?
更让他手足无措的,是学生康勤竟大言不惭说要娶这女子为正房。梁帝自然不同意,说这女子来意不明身份不详,不足嫁与他朱氏儿郎为妻。
哪知一向乖巧懂事的康勤,竟在那时搬出张皇后来回绝梁帝。
惧内,是梁帝一向以来为世人所知的秉性。梁帝那是第一次见康勤如此,于皇后派来服侍他的人面前,更是不好发作,那次便也不能拿康勤怎么样。倒是将那女子圈禁,由皇后安排的人在日夜监视,直至回朝再行定夺。
当时那些画面敬翔仍觉历历在目,只是他远没料到,此女的出现就是他们父子失和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