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化二年,转眼盛夏将至,东都城内新政革新,发出免除收缴秋后赋税的动静还未消停,大梁皇帝遇险的消息又传进一派祥和的东都城。
前夜在西都洛阳,梁帝和皇贵妃在下榻的行宫遇刺,所幸郢王殿下驻扎的莱州守军就在附近。郢王连夜领兵杀进行宫,为确保梁帝和皇贵妃安全,更是当即封锁了行宫内的消息。听说梁帝被这次刺杀吓的不轻,将将好转的病情又复发了,这才搁置了回朝的行程。
同是前天夜里,王彦章亲率了十几名亲兵,于东城侧门打开一条通道。
连夜涌进由统军韩勍率领的千名龙虎军官兵,黑压压一片趁着夜色潜入东都城内。
均王朱锽肯定不愿相信郢王朱友珪会有如此忠孝之心,果然在接到洛阳来的消息后,亲自点兵朝西去。这一去,便是将他手中掌管的控鹤司大半精锐带走。此时的东都皇宫,瞬间就变成空壳子。
郢王信上说,只要洛阳的消息一经传出,以朱锽的性子绝对做不到按兵不动。届时,只要守城军有变动,他和韩勍便可举兵攻入梁宫,及早掌控宫内的局势。
亲眼看着北武校场的新兵被宫内的人抽调,王彦章心里的火苗再也抑制不住的猛涨。
“鱼儿上钩了。”嘴角一抹残忍的笑闪过,扭头看向身后一处暗角,“而你,也成了没用的人。”说完转身隐没在城楼角落……
直到下午时分,校场的小厮来收拾王彦章的碗筷,这才在王彦章休憩的城楼房中,发现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正被人用筷子钉在床榻上。
均王朱锽领着控鹤司一众人才跑出百里路,西都洛阳便传来梁帝的圣旨。
一纸下放书来的措手不及。
他才出东都,远在西都洛阳的梁帝便拟好了旨,说他擅离职守,严重违反圣意。未经圣意带兵出行,其心不诡,故收回他控鹤司统军的职位。暂时收押,交由军中监守。
更巧的是,东都也在同时传来消息。王彦章率龙虎军强行控制宫内,正逐一替换掉他的控鹤司们。好一招损棋!算是算准了他会领兵出城,若在此时掉转马头杀回东都,那朱友珪定然有把柄再冤他一回。这是摆明要逼着他走投无路,阴险手段还真是名不虚传。
均王哪会受得了这种委屈,扣押了来宣旨的黄门,继续领着控鹤司的快骑前行。
这次,他一定要亲眼见到父皇。因为从昨日他起,他脑海中不停闪过朱友珪和茯茶两人的脸。是的,茯茶那个贱人也去了洛阳,怎么在别处都没有遇刺,一入西都就遇到了行刺?最解释不清的,是正好朱友珪的驻军会在西都附近。上次冯廷谔之事,他就应该要猜到,这一切都不可能是巧合这么简单的。
父皇恐是多年受疾患折磨,早已不如当年英武神明。这也难怪,茯茶心机深重,又极会演戏,换做那精明似鬼的朱友珪,不也同样被迷得神魂颠倒。
这一害人精还是他亲手送到父皇手里,如今半年光景,他朱锽才看清自己的愚钝。
这次无论大梁会不会易主,他都要亲眼见到父皇……
洛阳行宫内,朱友珪正在犒赏三军。
在得知朱锽正在快马赶来洛阳的路上,他心情大好。从行宫中搬出的十几箱金银,他吩咐下属分文不取,悉数分给跟他同来的将士们。
他就是要看看,朱锽这次犹如丧家之犬,还能拿什么威胁他。
“王爷……”
茯茶一声轻唤在身后传来,朱友珪扭头,正巧四目相碰,一身雍容华贵的美人儿,或许早已没了昔日淳朴,但那声音,那眉目,还是原来模样。
“朱友珪见过皇贵妃娘娘!”他原不想这样称呼她,可话到嘴边又关不住。
“我,平身吧!”茯茶眸中的奢望,立马恢复常态。那是朱友珪从未见过的举止大方,仪态端庄。
朱友珪不敢起身,更不敢抬头看她,只是单膝跪在原地,默默心痛。
见他不肯起,茯茶嘴角露出苦笑,垂下眼睑。在他面前呆呆立住又不知从何说起,片刻后,她似是想透了什么,转身冷漠离去,仿佛二人初见时那般陌生。身后六个宫娥随行,刚好能遮住他看她的视线,这样他便看不见,她插肩而过时每一步都行的多么举步维艰。
‘带你及笄,嫁我可好?’‘嗯……’
这是否就是心痛到极点的感觉?她只觉口鼻像塞了棉布,又堵又干涩,难受极了。
听说他娶了阿水姐姐,她顶多就恨过他一段时间,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心堵。或许她自始自终都不肯相信事实,只肯确信再见时他的解释。
是的,只要是他解释,她都会相信。她就是这么傻,这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