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汜水关常年阻隔梁人北上,已成为晋人的习惯。
也是因为这个可怕的习惯,让周德威完全忽略了西边的突厥人。如今,汜水关失守,主帅失踪,吟龙军几乎全军覆没。
李嗣源远在并州城,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想到周德威失踪,他急得茶饭不思。
汜水关竟被西边的突厥人抢去,这太让他意外了。
不知突厥人为何选择此时来范,就凭当年老晋王威慑西北的鸦儿军,整个西北各部谁人不闻风丧胆,试问有谁敢造次?汜水关属河东要塞,盘踞西北的突厥,为何要来插一脚?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还是说,突厥各部背后有什么人在撑腰?
李嗣源恍然大悟,原来汜水关断粮的阴谋,不仅只要他的命!
被自己这个猜想吓一跳,他简直不敢相信,一环接一环的暗算,竟是想用整个吟龙军来给他陪葬啊!
看来,李存勖的动作似乎比他预料的要快很多。
朝中已经有人在谣传,周德威失踪判敌的消息。他来不及一一辩解,只能尽可能不让谣传影响了诸侯大会的人心。
相信德威兄吉人自有天相,此时音讯全无,一定是在找寻着机会回来。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派人去汜水关附近找找,可是,一看身边可用之人,才发现他早已捉襟见肘。从厚心思简单,若去寻人,难免招人设计不懂躲避。义子从珂虽机敏,可毕竟年少,在军中亦是无威仪可言。再看女婿石敬瑭,他虽合适,可近来翁婿间隔阂丛生,叫他也开不了这口啊!
别人看来,他坐拥朱赤,飞虎两支大军,是晋阳炙手可热的督帅大人。
可谁能真正体会他如坐针毡的为难?
朱赤军自然不用说,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亲兵。可飞虎军,当年可是十三弟李存孝的兵啊!叱咤战场多年,飞虎军曾是中原大地传说一般的存在。可十三弟一死,飞虎军在他的带领下,竟再难恢复往昔神威。
这怎能不让人垢语他本人?
存孝在时,飞虎军能令敌军闻风丧胆,可自从转到他手里,平平无奇的战绩,换做谁都会自责。更况还是他,一个会将名节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他想待诸侯大会结束时,若周德威还未出现,他肯定亲自去汜水关将那些突厥人赶出河东。只是,眼下的大会,确实关乎伐梁大计,他作为河东晋阳的督帅,不能擅离值守。
入城的马车正排在城门前排查。
正伦见车半响未动,忍不住掀开轿帘,朝城门口望去。
巍峨的老城门,像是经历了数年的风雨,石头契成的墙体,早已染上沧桑的痕迹。
自打徐知勉告诉他,晋王李存勖自称先帝遗孤,他的心,就开始对晋阳充满好奇。他这些年一直游走六十四藩国,深知还对大唐守忠的藩王已经为数不多。若还想遵循哀帝的遗愿,他真的很难用玉玺和文龙珏一呼百应。
假如李存勖真的有匡复之心,即便他不是先帝遗孤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李存勖有决心,他甚至肯将玉玺同千钧令一起奉上。
近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并州城内外皆是排查的官兵。
这种仗势,恐要堪比国典。
徐知勉趾高气昂的想要插队,结果被河东的官兵好一顿驱赶。气得他退回车前,将帽子佩刀一摔,大骂晋军是‘狗眼看人低!’
正伦不想在城门外过多惹人注意,唤了徐知勉上车里来休息,自己下去同那排查的官兵说说情。
知情达趣的正伦,将自己怀中的密函递出,那守城的门将细看之后,确实差人让开了道。
徐知勉见之,在车窗旁一直问他到底塞了多少银子,让那个黑脸的看门狗肯让他们先行。
正伦被他问的嫌吵,只说,“分文未给!”
入城之后,他们在外城走了两条街,浩浩荡荡一行人,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就在准备进入内城的时候,如正伦所料,的确有人来相迎。只是来相迎的人中,他意想不到的是,此中竟还有李嗣源的人。
与那些内城前相迎的人寒暄着入了城,正伦没有应承任何人的邀约,而是在众目睽睽下,径直寻去了石敬瑭的将军府。
李从珂眼看着淮南节度使的人,就这样越过督帅府大门,朝着临街的将军府而去,心里不免生了妒火。
石府外虽没有别的高墙大院恢宏,却因简单的装饰,显得格外雅致别趣。
“师父?”石敬瑭的声音有些喘,想必是听说他不请自来,一路跑着来门口迎接的。
“敬瑭!”正伦入眼的少年已经黝黑了不少,也长高了许多。几年未见,难免笑容里夹杂了几分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