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河东节度使李存勖,在并州城新修葺的王宫宴请诸国使臣。
对于淮南来的徐知诰徐知勉,众人皆是投来伪善的目光。
徐知勉不屑,不似徐知诰还一一向别人回以微笑。因为徐知勉知道,那些人不过就是看重千钧令,根本没几个人真心瞧得起自己。
宫宴结束后,李存勖邀大家同赏王宫。
与百人同游新宫殿,李存勖的心情甚好,行在人前更是满面春光。
“早就听闻徐老将军座下有赛诸葛的奇人,想必那人,就是徐知诰徐大人吧?”李存勖故意寻了话题找正伦搭腔。
“晋王殿下谬赞了,正伦不敢当。”
“徐大人觉得,亚子这王宫,比起淮南王的南宫,修的如何?”
见李存勖同他说话,连自己的小字都报出来,正伦借势也学着李存勖的话,开始认真审视新宫,“……陛下这王宫,壮观雄伟,气势浩大,与江南韵味十足的南宫,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
“哈哈,淮南有南宫,河东……依徐大人所见,亚子应当给这座王宫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南有南宫,东有什么,晋王殿下心中,难道不是早已将名取好了吗?”正伦不作答,又将问题推给李存勖。
“徐大人觉得,亚子这座宫殿,取名‘东宫’如何?”
“殿下若满意,正伦也自当满意。”嘴角的笑意扬起,正伦的表情总是让人不解其意。可李存勖觉得甚好,这般看不透心思的人,他特别欣赏。
“哈哈哈,好,就叫东宫!”
百人同游了‘东宫’十几座前殿,都已是走的腿脚酸乏,过一会儿,有阉人来通禀,说是大典已齐备,请诸国使臣前往观礼。
徐知勉从刚才宴会上就闷闷不乐,一听说还要去观礼,蛮横的性子就开始暴露了出来。
“老子走不动了,不去。”
本以为这次的任性,还会有人买账,谁知下一刻,正伦不顾他的抱怨,径直随着众人散去,全然没有要给他台阶的意思。
气得徐知勉满口污言秽语曝出,恨不得要将正伦千刀万剐。
眼看人都走了,徐知勉也有些窘迫了。可若是自己就这么屁颠跟去,面子上又挂不住,不去吧,他也无处可去。再看一眼这宫中无处不在的守卫,他长叹一口气,默默选择了顺从。
行至一处守卫相对稀薄些的偏殿,徐知勉这才发掘自己居然迷路了。
迷路就迷路吧,还能走错到后宫,这是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
可能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徐知勉的劫,就是并州的这座新宫……
大典如期举行,李存勖着一身麒麟图腾的黑金长褂,百官皆在台阶下注视着他的一步一行。
有人在人群中议论,说“他怎么敢将野心都穿在身上?修了座宫殿,就敢说是东宫。”
“你小声点,这毕竟是在河东。”
“他自诩是先帝遗孤,有谁能证明?大唐都被梁人给灭了。”
“听父辈的族老们说,老晋王和昭宗,年轻时本就有牵扯不清的连系……”
“对啊,河东知道老晋王妃身份的人是没有了,可不能说别的藩国就没人知晓了。”
“曹氏原是唐宫中的妃子,后来不知怎的才来的河东……”
听到这里,正伦心里越来越坚定。
几十年前的恩怨纠葛,他不懂。可如今已是前尘往事如烟的几十年后,他的使命,也只有匡扶心中的信仰。
正伦侧耳将那些话听来,心里的莫名激动让他藏在胸口的玉玺,都变得轻了好多。他希望不负哀帝,不辱他的唐国使命。曾一度以为自己无能为力的局面,仿佛正循着李存勖的步伐,一步一步朝他敞开。
六年了,整整六年。
他抛却儿女情长,舍弃承欢膝下,忍辱负重寄人篱下,被嘲被讽,甚至备受身残体虚的折磨。这些,似乎在此刻,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因为他的眼里,只剩‘东宫李存勖’!
大典举行就简,因为李氏族中已无尊者作为见证,故而就免去了这一轮。
接下来的焚香祭祖和敬酒,皆一气呵成。
洛阳皇陵是去不了了,大典只能越过扫墓,直接进行上族谱的仪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仪式即将进入高潮。因为李存勖接过狼嚎笔,正要在李氏族谱上落笔写上‘李存勖’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