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闻言,再看向张全义,没想到张全义轻抚着山羊胡须,一副‘你看我作甚’的模样。
“记得老晋王朱耶克用曾立下祖训,河东节度使令,凡入军籍者,概不杀无辜女人和孩子。非十恶不赦者,不得取其性命。王爷该不会忘了,老王爷三令五申定下的规矩吧?”将河东节度使令记得这般清楚,张全义此举倒是刺激了李存勖。
“都退下。”李存勖铁青着一张脸,灰暗的眸子也变得冰冷。
李存勖还未发问茯茶,张全义倒先问了。
“王爷都不追究你家弟兄的冒失了,你能如何报答王爷的宽宏大量,你不妨自己说说。”
“……谢晋王殿下宽宥!”茯茶赶忙扯过阿虎护在身后,紧忙跪下磕头,“贞娘无以为报,愿为殿下宏图伟业效犬马之劳。”
“什么情况?本王方才差点没杀了你家胞弟!你还说要为本王效力?”李存勖觉得茯茶心怀不轨,眼前这一出,倒像是事先安排好的。
“王爷或许觉得这像极了事先预设的圈套,可贞娘一个弱女子,若非迫不得已,也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来接近王爷。贞娘知道,投诚需要看得见的诚意,故,今日贞娘所言,愿以家母名誉性命起誓。若有违今日所言,家母必遭劫难而死。”
“罢了。本王没时间听你在这儿立什么毒誓!”李存勖心里所想,竟都被茯茶说中,一种被人看穿的不自在,让他如坐针毡。
“王爷不妨听她说下去,张某人担保,于王爷来说,绝对有益无害。”
难得看到张全义脸上的一本正经,李存勖虽对他们生疑,却对茯茶‘投诚的诚意’生出些好奇。
“那你说说,你如何让不可一世的梁贼军政瓦解?”
“回王爷,贞娘手中握有梁帝朱锽的把柄,此把柄,便是能使朱锽与之姐夫长乐驸马反目的证据。”
“荒谬,你是觉得本王愚钝吗?凭你一个石敬瑭的外室,还能手握梁贼的把柄?可笑!”李存勖听她说到此,不由得有些气恼。越来越觉得,这是张全义和这个外室合起伙来耍他。
“王爷觉得贞娘荒谬可笑,是因为王爷不相信任何人。”茯茶突然面色变得阴郁,甚至没有得到李存勖的赦免,就自行站起身来。
“……你个刁妇,休要放肆!”李存勖看她起身,觉得她特别不敬他。
“王爷,莫急躁。喝口水润润喉,听贞娘说下去,自然就得真章了。”张全义反而不慌不忙,还有心思喝茶。
“堂堂晋王,不会连听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吧?”
“本王告诉你,激怒本王的下场,是你与你兄弟挫骨扬灰的代价。”
茯茶不予回应,开始自顾自的说,“贞娘没有说谎,王爷面前的张公张大人就能证明。贞娘原是大梁皇贵妃张氏,就是后来朱锽以无名氏入殓的那位。或许王爷觉得贞娘大言不惭,可同是身在云端的人上人,王爷难道就真不明白,事实永远都是权力最大的人去左右。朱锽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又岂会让天下人猜透?”
“朱锽之所以对贞娘赶尽杀绝,不单是贞娘知道他的秘密,也更是因为贞娘身上藏着关于他亲生父亲朱温的机密。”
李存勖灰暗的眸子开始变得生动,听茯茶的娓娓道来,他似乎开始对这些梁宫之内的事情,产生了好奇。
那日,李存勖在张全义府邸做客到很晚,直到三更天他实在困的受不了,才命人赶了马车接他回宫。
第二天清早,晋王李存勖到前将军府待到很晚的消息,传入并州城各个高官的府宅。
没有人清楚将军府如今是谁的名下,也没有人能查出那宅院中住着何许人。
所有关于那处宅院的蛛丝马迹,都让人查无所查。一时间各高官谨小慎微,都收敛了不少朝堂上不可一世的态度。
梁宫太妃,这无疑是个烫手山芋。
李存勖那日回宫以后,辗转考虑了两个晚上。不想给现在的河东带来无妄之灾,他又放不下这个天赐的秘辛,纠结利害关系后,他还是觉得趁早将张贞娘和张全义送走最为稳妥。
既然张贞娘的存在能威胁到梁人政权,那她只有回到梁地,才能真正引起朱锽的恐慌。
至于张全义,李存勖说不准他的心思,城府太深的人,实在太难让人拿捏。虽然如其所愿,间接帮他从梁人手里得到魏博,可张全义的野心昭然若揭。
从隶属梁人的太尉大夫,到如今执掌一方藩地的节度使,此人步步为营的手段,李存勖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不得不在其背后保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