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荣没有拿到元宵灯宴的请柬,还特意差人去东宫礼部打听,谁知带回的消息,就是督帅府并未出现在东宫灯宴的应邀席上。
李从荣不解,整个河东的人都知道,他父帅是晋阳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以说除了非老晋王亲生,其身份地位和所享尊崇,几乎不亚于晋王李存勖。
如今这李存勖设官宴,却不请督帅府,是不把他父帅放眼里了不成?
刚准备更衣后亲自去东宫讨说法,石敬瑭突然出现拦下他。
“东宫用意颇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李从荣闻言愣住,试问,“那我等就不做声张了?让全并州城的官僚官眷,来看督帅府的笑话?”
“先静观其变,需谨慎小心应付接下来,东宫放出的各种鱼饵。”
“不懂。什么鱼饵?”
“二哥自然会懂的,只是需要些时间。敬瑭去把永宁放出来,‘她的病’也该是时候休养好了。”
李从荣一脸疑惑,根本不清楚石敬瑭在神叨什么。
待石敬瑭一走,他又开始准备沐浴更衣。听说今日的官宴,是河东有史以来,最为宏大的一次宴会。宴上不仅有千万盏灯观赏,还会有当年天子身边的宫廷舞姬登台献舞。
他当然不想错过这么辉宏的灯会,长这么大,他还从未参与过高官氏族的聚会。往常这样的好事,父帅都只带大哥和永宁去,怎么轮也轮不到他身上。这次不同,父帅和大哥回不来,永宁也被他禁足园中。堂堂督帅府里,也就剩他在独挡一面。此时他还不去,那还真是没有道理了。
李清欢被堵在园里已经数天,下人们被强行赶走已经好几拨。
石敬瑭再入园时,远远便瞧见倚在廊头的李清欢,正无精打采的望着池中发呆。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
神采奕奕的面容,也黯然了不少。眉心的红印被凌乱的发丝掩住,这使得她完美的五官,愈发看了让人挪不开眼。
石敬瑭没想到自己再看她的脸时,竟还会意乱神迷。
自己那颗被她践踏的体无完肤的心,还是会为了她重新变得澎湃。‘果真红颜祸水,让他见之念念不忘。’
春雪融化时的第一缕光照,透过熙攘的枝干印在她的身上,像极了泼墨点点和星辰余光。她喜红色,穿戴皆是红金相间,长裙嫣红一片垂落地上,让她看起来更添风华。
石敬瑭本不想打扰她,因为这画面实在太美。可他不经意的凝视,还是让李清欢感到不适。
她扭头,见来人是他,二话不说便举拳朝他门面袭来。
石敬瑭不敌,几招闪避下来,面颊上还是不小心吃了她好几拳。
“你还有脸来?本宫是由得你来禁足的人吗?督帅府里谁不让着本宫,下场都会很惨。待父帅归来,你和李从荣那个混蛋就都离死不远了。”
石敬瑭不还手只躲,因为他知道,李清欢这几日绝食,体力能撑到这几日后,已属透支状。
“石敬瑭!你此番回来,并非真心助我,还美名其曰是来帮我们母子。你良心何其恶毒?湛儿就算是因从珂而死,却也是因为你,从中作梗施以挑拨。你以为,跟了李从荣那个庶子,你就能在督帅府里翻了天?别做梦了,你私下做的那些勾当,以为能瞒天过海,却还不知道其实早就被我知道了……”
任凭李清欢如何打骂,石敬瑭都默默承受,直到她边流着泪,边说出,“你师姐是我放走的,那个孩子,也是我护送出府的,怎么样?你也尝到失去是什么滋味了吧?”
石敬瑭再也忍不住心疼,紧紧将李清欢抱在怀里。
李清欢惊慌失措,使出浑身气力挣扎,就是挣脱不开石敬瑭的禁锢。
“……松开,本宫要杀了你!给我松开!”
像是某种失而复得的满足,让石敬瑭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清欢,不闹了,我们都不闹了,好吗?”
这久违的称呼,让李清欢满身的刺瞬间瓦解。是的,其实她的内心深处,早已悄悄种下这个男人的温暖。只是她还未等他发芽,就忽视了自己的心。
“啊!呜呜呜,啊啊,呜呜……”李清欢哭的像个孩子,蕴藏许久的情绪都在此刻泛滥,大哭的某个瞬间,她再也不想带着伪装生活,只想做回多年以前的那个少女。
多年以后,李清欢回忆起这天,或许还会觉得畅快。
因为这两年里,她用了近乎所有代价,才换回自己敢于正视自己的心。
灯宴观灯入夜开始,李从荣已经换上华服,正在庭前预备登轿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