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马一辉的位置有空缺,像蝼蛄这种体系初具规模的谍报部门,自然正是急需用人的空档。他相信徐温会重视人员的填补,所以,在呈报的名单里,要不要顺其自然的将王氏的人保留,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徐温可不是徐知训这般好应付,能像马一辉那样蒙混过徐知训的眼,却很难让老谋深算的徐温再上同样的当。
所以,他这次选择借他人之手,将王氏的人呈现到徐温面前。
至于要借谁的手,眼下就只能等是谁最先跳出水面,最先将世子世袭之事挑明了!
正伦让人将关于马一辉相关的典籍悉数焚毁,然后在蝼蛄内制造了一起毁尸灭迹的戏码。让这个所谓淮南境内最神秘的组织,又一次陷入细作的恐慌之中。
几日后,暗门的人在淮南各地伪造暗桩行事,整个扬州,又陷入一片哀嚎声中。
徐温被这些孜孜不倦的暗桩,恼的几近头痛欲裂。他以为,这些暗桩在这时像洪水猛兽一般的来袭,正是对徐知训之前强有力的打压,实施的某种报复。
他曾默认徐知训在扬州城内的强硬手段。
当时他没有想过其身后的含义,毕竟这世间,没有哪个父亲,会预设自己的孩子有遇意外惨死的假设。
如今事发,不止扬州城内,就连淮南各州之间都不同程度的爆发。这无疑不使得他感觉心力交瘁!
终于,徐温因病推迟上朝的通文,在老黄门的监督下尽数收回。
得见监国大将军的首臣,不出意外,将会在早朝上弹劾先王侧妃王氏。那时,正伦才能知晓,吴王世子失势,朝中到底会有哪些人随风倒。
而这些随风摇摆的人,为了投诚表明心意,就会想方设法的为徐温办事。
届时,其中不乏一些急功近利者,只要稍加利用,不难将之投诚的心意,转而变成为他所用的阶梯。
淮南这几年虽无主君受世袭,可在大将军徐温的监国下,也算稳定和谐。
百官在小吴王杨渥穷奢极欲的剥削下,对老吴王仅剩的那点忠义,皆被消磨殆尽。其父辈们艰苦创立的基业,眼看就在杨渥的手中溃败,任谁见了都觉得惋惜。
可素来以忠诚守礼为安邦基准的淮南节度使,又多以这‘守礼’为法度。百官皆不敢逾越这样的界限,停留在守礼的门外苦苦哀求。
都说杨渥命好,可偏偏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就是要拼了命的在作死边缘反复试探。得知徐温掌管能号令诸侯的‘千钧令’,便硬要强挖一个忠魂武将的底线。最终,使得徐家父子反出南宫。
当时杨渥在宫中被擒,满朝百官竟无一人肯为他求情。
在亲眼目睹自己的人心尽失后,杨渥才算真正明白,自己所谓的命好,不过是比之其他人,更早登极乐世界。
本可以将淮南节度使易主的徐温,在朝中威望不及当时的老丞相。
故而在敬畏心的谴责下,他白白错过一个看似名正言顺的机会。
所幸这几年,老丞相年迈,早已不堪任用。又在徐温的一步步稳固下,如今大半个淮南的藩镇节度使,都已表明站队大将军。
徐温等的时机,眼看就快到了,可徐知勉和徐知训的相继去世,使他的时机仿佛又被无情掀翻。
试问一个没了壮年后人的孤寡老帝,谁还能死心塌地拥簇他和他的家族?
即便他有惊天伟岸的怀才,可人老色衰,谁能保证跟随他起事,不出几年变得老而无用。届时新的势力横生,而他们有更年轻的生命延续。一朝助人成事,跟随的人,子孙后代皆会成为皇亲国戚,享用延绵不断的荫封。当然,这也是被人追随的可见利益。
早朝上,徐温还是一副病容。
常年康健的人,不常染病。可一旦染病,就会较常人更难治愈。
许多人都见到了徐温的病态,可能这也是徐温这半月以来,一直避而不见的原因。
直到老黄门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殿前高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正伦才在一群乌泱泱的绿色官袍中,看见直挺挺站出来的吏部侍郎林若贤。
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正伦还真是没料到,他以为老丞相一派的那几个人心浮动的墙头草,会成为他的跳板。没成想,向来两边不管的林若贤出来站队了。
“监国大夫,吏部侍郎林若贤有事启奏。”
“咳咳,林公的上奏,徐某看过了咳咳咳……这王氏已经畏罪自刎,吾儿徐知训的在天之灵,也算不屈了。”
“监国大夫不能只言徐大公子之死,却不防范世子外戚的涉政之嫌啊!”
“让林公咳咳,忧心了。”徐温端正自己的坐姿,说,“王氏母族,原本乃驻守扬州的四大家族之一。而今王氏已死,任其母族从金陵迁回,金陵王氏已算不得外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