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死了,可世子呢?毕竟有着王氏外甥那层关系,怎么不能算外戚?”林若贤也是耿直,竟当着全堂的人直言不讳。
“咳咳,世子生母在其出世时就薨了,这事可是举国尽知的事。至于世子生母的母族,向来查探不出结果,又何来的外戚!林公你是老糊涂了吧!”徐温一连串的话,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
正伦早就听出来,徐温所说的‘世子’,其实已经并非在这之前的那位了。
南宫里还曾养着一位老吴王的遗腹子。
那孩子因为生母出身卑微,所以随其母亲,是个出生就为奴的公子。
正伦曾见过这个孩子,也曾生出收这个孩子入暗门的想法,可后来因为建业书院被毁,他几度因不受控的局面,差点失去絮妍和茯茶。所以,他无暇再收下面对新政局的徒弟。
与这个孩子的缘分,也就只能止步于此。
“监国大夫你这是瞎说话!”
林若贤此话一出,顿时朝堂上鸦雀无声。
徐温也未回应,冷漠的看着林若贤,良久才开口。
“咳咳咳……我淮南节度使的世子,确实养在南宫好好的。林公若不信,大可自行去后宫见证。”
“你,你……可是!”林若贤毕竟只是个死读书的文人,与徐温这样的人相比,显而易见的便是玩弄权术的能力。
正伦此时有些同情林若贤,可能因为某些同为擅书者的同理心。
“禀监国大夫,文书编撰使徐知诰有话讲。”
“咳咳咳讲,讲。”
“世子殿下近来在宫中所学之典籍,经由臣检阅,已然烂熟于心。臣请旨,再去宫外寻些珍世宝文,以扩宽世子殿下之所见。”
“……嗯,准。”徐温可能也没料到,一向在朝堂上寡言的正伦,竟在这个时候率先帮他。
这时才仿佛听懂一二的林若贤,恍然大悟般惊叫,“哈,你们说的世子,是后宫那位隆演公子?”
“回林公,正是。”正伦朝林若贤作揖,恭敬的态度,此时在林若贤看来特别虚伪。
“这隆演公子未得先王特许,是不得出南宫半步的。你,你们这样指鹿为马,弃真正的世子溥公子于何地?”林若贤在朝堂上将这波沉默打破,说出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隐晦。
“臣,请愿为世子去民间造访书籍,还请监国大夫批准。”终于,绿泱泱一片中,有人站出身来投诚。
正伦嘴角的笑意不免变得有些肆意了。
看那人正是六部都管不着的琚垧司院长,正伦不由有些雀跃。因为琚垧司在淮南政权里的特殊性,使他这次的计划,又无形中多了许多的把握。
经过两个时辰的激烈争吵,吏部侍郎林若贤终是寡不敌众,与正伦等人争吵无果后,愤然甩袖而去。临走前,还不忘停在正伦身边,很认真的对他说,“以为你升州才子清雅,谁知竟也如此踩底捧高,算老朽眼瞎!哼!”
待林公和他几个学生一起退出大殿,百官的嘴脸再也不加掩饰了。
往日里追随老丞相的几位,更是生怕落了人后,争先恐后的给徐温捧脚。而徐温自然大喜,毫无吝啬的打赏这些人。
正伦站在堂下,嘴角的微笑一如既往,看着拥簇而来百官,某种蠢蠢欲动的杀意,逐渐蒙上心头。
自这次琚垧司的投诚后,大将军明显派人去琚垧司传唤的次数增多。
琚垧司院长漆轲,在淮南政局里,向来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自他接掌琚垧司,整个司内再也没有可落于外人的把柄,因此琚垧司日益强大的势力,也逐渐影响着扬州朝局的风向。
说起琚垧司,正伦不得不说,这老丞相的确有些手段。跟随老吴王杨行密艰苦创业,可想而知他们这一辈人的智慧,是绝对能让人敬畏的。
当年杨行密在淮南建立政朝,虽说在淮南封地享有应得的荫封,可年少轻狂的杨行密,又怎能驾驭住盘桓扬州数年的藩镇节度使们。这时,若非杨行密借着唐昭宗削藩的幌子,借大唐的背景将盘桓在此的地头蛇们驱赶,恐怕淮南政局不会这么快建立起来。
驱走盘根错节的藩镇节度使们,瞬间恢复一盘散沙的扬州城,当时那满州府的混乱,任谁看了,都会望而却步。
毕竟没了压制的恐惧,一旦禁锢消失,所有的恶,都会在没有压制的扬州城迅速膨胀。
当时为了不让扬州再重蹈长安的覆辙,杨行密抓住混乱的时局乱中生乱。
一手创办了聚福寺,将整个扬州,甚至临近周边几个州府,所有供奉香火的庙宇,皆数归编于聚福寺内。
除了使强硬手段迫使庙宇间再无自营的空间,更是将这些庙宇内没有公诸于世的横财,悉数暴殄在大庭广众下。这样一出,倒是收拢了不少淮南的民心。说是聚福寺,自然是要聚集福气的地方。平民百姓谁不求福?自然是都想求上天眷顾,所以这聚福寺,倒成了口口相传的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