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正伦所料,漆轲在朝中想方设法帮王竹疏通,这反而让正伦省了不少心。
蝼蛄里马一辉的位置,至今空缺着。
相信用不了多久,待金陵王氏强势来袭,大将军这座磐石,也该动摇几下了。
算算日头,絮妍在暗门磨练已有些时日了。听说她做的很好,只是暗门专接替人办事的规矩,被她稍稍改变了规则。这点倒是让他没有想到!
听千冥说起,絮妍不再让买主付出等同的代价,而是让买主签下契约。至于何时履行,这就要等暗门的通知了。
基于江湖上对暗门的了解,絮妍有绝对的信心,让这些签下契约的买主,都不敢擅自毁约。毕竟暗门所做的勾当,就是情报和刺杀。任你躲到山高水远,只要有人烟的地方,暗门就能无孔不入的抓人。
正伦畏在火盆边上,一阵干冷的秋风吹过,使他又缩了缩脖子。
以前,只要他畏寒的毛病复发,就会有玄忌帮他调制药丸。如今秋风依旧,那个寡言缄默的少年,却已经物是人非。
不是他想抓着过去不放,而是人一旦生病了,心里就开始想念曾经的温暖。
近来听说水牢下的朱温又开始狂躁,不仅伤了每日给他送饭的暗卫,还几欲挣脱枷锁。可能是他调制的新药,让其体内的双生蛊,又起了药性反应。
可他查看过茯茶体内的蛊,丝毫没有变异的影响。
欣喜之余,他又开始研究起从茯茶那儿拿来的‘书’。
这书是一种世间少有的古文撰写,可能世间能读懂这古文的人已经少有,可不巧的是,正伦素有的才名,也非浪得虚名。这书上的古文,正好他曾在一本残破经书上习得。
待他一字一句译出古文,才得知,这茯茶口中所谓的‘书’,其实是一本失传的毒经。
凑巧的是,这本书里,似乎真的详尽记载了如何解蛊的方法。
每每试出解蛊的办法,他都用在朱温身上,并且多的时候,一天就要试两种药。朱温如今已是花甲之年,即便强壮如牛,也不可能经得住正伦如此折腾。
明日,他是该亲自去看看朱温了。
毕竟囚了朱温这三年,他作为幕后的始作俑者,也是时候去和最大的战利品相认。让曾经不可一世的主君,被人囚在潮湿阴暗的水下暗牢,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谁能想到,朱温纵横中原,老来竟成了别人的阶下囚。
他的两个儿子,都还不知道,自己的老爹这般处境。其实根源,就是他们开始觊觎朱温政权,也就是兄弟成仇的那时起……
深秋快过去了,茯茶每天都盼着下雪。
可淮南不常能见到雪,即便偶尔落下些冰雹子,也是落地不足一夜,便在初晨的阳光中,又融化成水了。
这日,茯茶又换上新裁好的衣裳,在院子里盯着天空发呆。
正伦起早路过院门,远远看见茯茶独自发呆,轻咳两声,似有打断茯茶愣神之嫌。
“咳咳,咳咳咳。”
“……咦?师父!”一发现门口的正伦,茯茶就雀跃的跳去他身边。
“小脑袋瓜子又在想什么?这般入神,可别太伤脑经。”
“我在想,为什么还不下雪?往常这么冷的天,早就落得漫天雪白了!”
“哦?”正伦面色有些为难,因为茯茶癔症过后,虽能忘记一些不愉快的前尘旧事,可始终忘不了的,就是她曾在汴州城的那几年。
茯茶自小身康体健,又因为是小孩子,从未有过畏寒的毛病。
可初入汴州时,因为朱友珪的虐待,她就此染上了下意识畏寒的病。
这也是正伦一直觉得对不起茯茶的地方!
“扬州不常下雪,在这里见不到漫天雪白。不过,我们的家乡下雪,等师父忙完眼下的事,便告假带你回去看雪,如何?”
“好呀好呀,回去看雪,好呀!我要看下雪,看下雪……”
“回屋内取暖,等会我让无双来给你讲故事。”正伦轻拍茯茶前额,宠溺的笑从眼里溢出,像极了茯茶记忆深处的某一幕。
“……好,好啊!”瞬间的慌神,让茯茶清澈的眸中,有一丝错愕闪过。
她猛然映入脑海的一副画面,这段日子来,常使她从噩梦中惊醒。说不清画面中的人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总之,她无缘无故的害怕,让她怎么想,也记不起其中一人的面容。
正伦其实早看出茯茶的错愕,只是现在,还不是他想同茯茶坦明一切的时候。
看着茯茶慢慢走回房的背影,正伦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