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束抱紧人，看着他没说话。

淮琅看出他眸中闪烁，那种病态扭曲的控制欲十分明显，他含着饴糖就往床上爬，委屈道：

“我不要你了，你就只想把我关起来，若不是有皇兄他们，你早就想法子将我关起来了，我再也不要你了。”

“我又没做，难道想想也不行。”江束顶着他的背部，把人压在被褥间，“我与生俱来就是这个性子，也没办法改掉，你要我装圣人君子，我做不到。”

江束咬着他的耳尖，低声地说：“你以为有他们在，我就没办法将你关起来吗，我是舍不得，才没有那样对你。”

淮琅伏着的背部紧绷。

“我不动你，放松些，别害怕。”江束拨开淮琅的头发，露出软糯细嫩的后颈，将脑袋埋在里面，声音闷闷的：

“我只想陪在你身边，阿琅哥哥，我只想要你。”

淮琅被他喊得脊背酥麻，耳朵尖尖也烫的不行：“可我害怕，你就是个疯子。”

江束趴下身，侧首与他鼻尖相对：“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谁没有过龌龊低劣的想法，只是我不幸被你发现了，或者……我也没打算藏着。”

淮琅不知道该说他坦荡，还是该说他胡搅蛮缠，恶劣想法谁都有，可江束是真的付诸过行动啊。

他才不会上当受骗……

“阿琅，我好爱你啊。”

淮琅蓦地抬眸，触及江束满怀柔情的冰眸，心神莫名颤动，他想也没想一爪子拍在上面，气呼呼道：“你再说一百遍也没用！”

江束拉下覆在眼睛的手，贴近轻吻他的唇：“那我说一千遍，说一万遍，以后日日都说给你听。”

淮琅见他手背伤口翻卷，眸色微暗，随即舌尖便尝到一丝苦涩药味，双唇辗转摩挲间，弄丢了含着的饴糖。

*

除夕夜，祭完祖后众人齐聚一堂，李隐衷带着江念归在院中放烟花，顾灿让人在暖阁摆了大圆桌，桌上放着面粉肉馅蘑菇鸡蛋等食材。

年年吃点心聊天多没意思，他决定今年来些新花样，带这群兔崽子包饺子。

淮琅最捧场，烟花也不放了，花灯也不赏了，乖乖坐在桌边看顾灿和面。

江瑀按顾灿教的搅拌馅料，淮瑾托着双腮，笑眯眯的盯着他瞧。

在淮瑾不知第几次凑到他耳边调侃“贤妻”时，江瑀忍无可忍踢了他一脚：“阿琅都知道帮舅舅倒水，你好意思在这闲着。”

淮瑾抢了弟弟的葫芦瓢，凑到顾灿瓷盆边：“舅舅，我帮你加水。”

“可别！”顾灿连忙制止，“阿琅倒的一瓢水把我面粉都霍霍光了，再加水干脆煮疙瘩汤算了。”

淮琅手里捏着崭新的铜板，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有小半瓢啦。”

淮瑾没事做了，抽了帕子擦净手，又托着双腮看江瑀，片刻后，施舍般分了一丢余光瞥向弟弟：

“阿束怎么还没回，折几支梅花也要不了这么久，不会摔倒了吧。”

江瑀放下盐罐子，见淮琅下意识看向门帘，本能的想顺着淮瑾的话，为江束说几句，又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淮琅收回目光，捏着手指犹豫了一会儿：“我给你们准备了新年礼物，这就去搬来。”

说着放下铜板，一溜烟跑没影了。

淮瑾忙不迭伸手，把铜板揣进自己兜里：“捣蛋鬼赶走了，待会我来包这个，给师兄吃。”

顾灿目光严肃地看向他：“阿琅一个铜板都没吃到，你再作弊别怪我不客气。”

江瑀还以为他说那话是撮合两个小的，结果淮瑾是为了抢铜板，想着刚刚那番思量，面上一时有些赧然。

少顷，面和好了，饺子馅也准备了荤素好几种。江束折了红梅回来。淮琅抱着几个锦盒进屋，顺便将院中放烟花的江念归也拎入屋内。

他把锦盒搁在架上，净手后坐到桌边准备包饺子，这才发现铜板不见了，他不做犹豫的睨向皇兄：“把铜板还给我。”

淮瑾捏紧饺子褶皱，用掌心托着逗他：“已经包好了，吃到才算是你的。”

淮琅气鼓鼓的瞪着那枚圆润可爱的饺子，恨不得记清楚上面每个褶皱弧度。

江束看都不看淮瑾，拿木勺专心致志舀馅料：“别急，等会把我那碗也给你。”

淮琅小声嘟哝：“你的运气也好不到哪去，我才不要。”

说话间，饺子便包好了，侍从端去厨房煮熟，淮瑾盯得严，淮琅想在那枚饺子上戳个记号都没找到机会。

少顷，侍从端着一个高足白瓷汤碗进屋，淮瑾双手捧着碗刚要上前，就被顾灿挤到一边：“束儿负责盛，你一边儿去，瑀儿，你再不管管他，我要发火了。”

江瑀连忙放下装着酸辣醋料的小碟，拽着淮瑾的胳膊拉到自己身边：“你给我安分些。”

淮瑾凤眸闪着亮晶晶的光，凑到江瑀耳边：“我去捞那个铜板饺子，福气都给你……嗷！你又打我！”

那边吵吵嚷嚷的，这边淮琅双眸睁圆，扫视桌上七个白瓷碗，他还有些发热，脸颊红扑扑的，额前还有一缕翘起的碎发，瞧着愈发细致可爱。

他先分给了顾灿与李隐衷，又给了哥哥与江念归，至于皇兄和江束，他才不管。

淮琅端着自己那一碗坐在桌边，双手合十不住念叨，铜板……铜板……

才要动勺子，碗里又被放入一只胖乎乎的水饺，他疑惑抬头，就见江束神色平淡的说：“多的。”

淮琅不理他，心思全在面前碗里，他舀了水饺，轻轻呼气吹凉，才咬第一口，就听见咯嘣一声。

他凤眸大睁，叼着铜板拍淮瑾：“皇兄，看我看我！”

淮瑾睨着小混球，不怀好意的伸手去抢，被江瑀拉着胳膊往自己身边拽：“你行行好，阿琅还病着，别逗他了。”

淮瑾不高兴，紧紧挨着他：“他活蹦乱跳的，要什么福气。”

江瑀握住他的手，两人在桌下十指相扣，他刚想说些什么，一只莹润白皙的手就伸到眼前，上面托着穿好红绳的铜板。

淮琅往前又递了递，声音软糯：“哥哥，送给你。”

江瑀懵懵然伸手，那枚铜板滑到掌心，他抬眸看淮琅：“你不是一直想要吗，怎么给我了？”

淮琅放下擦铜板的帕子，不好意思地晃着腿：“我要这个就是想送给你嘛，可运气不好，一直没这机会，今年可算是吃到了。”

暖阁中水雾泱泱，江瑀笑了一下，那张脸宛如冰湖映月，既有薄冰的剔透皎洁，又有月色的温柔似水。

他轻声说：“阿琅，谢谢你。”

淮琅看着他，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他一直很喜欢江瑀，比喜欢皇兄还多一些，江瑀不打他，不训他，也不抢他金瓦。

更重要的是，他从没为江束说过话，就连顾灿都旁敲侧击的为江束说好话，可江瑀没有。

这么好的哥哥，怎么就不是他的呢！

正神色冷淡地啃饺子皮的江束，莫名其妙被踹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一抖，肉馅就晃入了嘴里。

淮琅余光瞟着他，见他眉宇紧蹙，极为艰难地咽了下去，便凶巴巴地朝他龇牙坏笑。

江束喜欢看他笑，重新舀了勺啃光饺子皮的肉馅，没做犹豫的含进嘴里，本以为又能逗得淮琅展颜。

没想到淮琅气呼呼瞪了他一眼，便挪开了目光，江束不知哪里惹到了他，默默垂首。

他觉得是昨夜那些话将人吓到了，可他没后悔，那些话都是出自真心的。

这种出自本能的劣根性，让他渴望将淮琅锁起来，日日夜夜，月月年年都只能见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