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闹事,诬告他人,欺压民女,朕竟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嚣张跋扈之人。”那声音矜贵而不失威严,青鸾楼围观的贵族公子们眼睛皆瞪得浑圆。
这是当今圣上?
几名带刀黑衣侍卫从人群中站出来,护在两侧。
武延基被扼住的手一哆嗦,掀了前襟往地上一跪,不住地磕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一双如星灿的凤目微微上挑,薄唇轻启,诘问那武延基。
“那玉坠……原是小的娘亲之物……被小的拿去赌场抵押了……”武延基头抵着青砖,不敢抬头,“小的冤枉他人……小的再也不敢了……”
“冤枉他人,五十大板,带下去罢。”男子对两旁侍卫轻拂云袖,缪尘霜隐隐嗅到一股龙涎香。
他竟是唐朝的皇帝?缪尘霜一脸不解,她本以为他只是个流连于风月场所的贵族公子,没想到……
“咳!见了陛下还不行礼?”那男子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朱红色绛纱袍服的宦官,端着双手对缪尘霜尖声道。
众人闻言,皆慌忙下跪行礼,唯独缪尘霜还站着,疑惑不已:“那天你和我说你姓木……可这朝代的皇帝,不是姓李吗?”
“大胆!”那宦官呵斥。
男子向那宦官摆了摆手,又抬手往楼上一送,一举一动间皆透着雍容华贵,一双凤目似带着浅浅的笑意:“缪姑娘,楼上请,朕与你有事要议。”
青鸾楼的龟奴点头哈腰领着缪尘霜上了二楼,到了走廊尽头一雅间,刚推开门,一阵松木香扑面而来。
这雅间富丽堂皇——四周环着檀木镂空雕花窗,东侧设一五尺宽的软榻,榻上摆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西域金丝毯,榻前的檀木小几上摆着一盏玲珑紫铜香炉,飘着丝丝缈缈的松木香,东侧有一琴姬手抚古琴,琴声悠然婉转。
男子向琴姬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退下,那琴姬心领神会地行礼躬身退下,那宦官也随之退出门外,把门轻轻合上。
他掀了衣襟坐在榻上,端起紫砂壶盏了两杯温茶,回头见缪尘霜还直愣愣地站着,嘴角飞了一抹柔和的浅笑:“怎么还愣着?坐。”
“不知木公子……”缪尘霜缓缓坐下,才想起此人是当今圣上,赶紧又改了口:“不知陛下找我所谓何事?”
男子轻笑一声,将那玉瓷茶盏递到她面前,那指尖如玉般透着微光。“朕姓李,叫李旦。方才朕在楼上见你的推理断案甚为新奇,不免有些好奇。”
“那是利用微表情来分析罪犯的心理活动及情绪,从而推翻案件的经过及走向。”
“这个说法……朕还是头一回听闻。”李旦凤目低垂,“朕方才见你断案入神,所以此次找你,是为了寻一个人。”
“寻人?”缪尘霜不解,面前这人既是当朝皇帝,九五至尊,想寻一个人岂不易如反掌,何须私下找一个人女子为其寻人?
李旦一眼看出了她的疑惑,把端在唇边的茶盏又放了下来。
“朕要你寻的人,是朕的亲侄子。二十年前,也就是上元二年,他的父亲故太子李弘,朕的兄长,因犯了谋反罪被株连九族。近日朕听说那次灭门惨案有一个两岁的小孩活了下来,那小孩就是李弘的嫡子李玄。”
“这么说来,现在那孩子现在应该已有二十二岁了。”缪尘霜暗想,和我一样的年纪。
李旦颔首,“朕之所以私下找你寻人,是因为朕知道当年实行血洗的人已经盯上了李玄,所以此事不能走漏了风声。”
“实行血洗的人……是何人?”
李旦眸中闪过一抹痛色,似压抑着万般心事“你可曾听说过民间流传的一句诗……”他声音低沉暗哑诵道:“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
“未曾听过。”缪尘霜摇头。
“那摘瓜的人……就是下令实行血洗之人。”李旦用力捏紧了手中的茶盏,那指尖捏得微微泛白,“朕这一生,只想用仅有的力量,去保护自己的亲人。”
“你,愿意帮朕吗?”
缪尘霜顿感诧异,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帝此时此刻竟用有些恳切的眼神看着她,她莫名地从他身上觉察到了深深的无奈与挣扎。
她坚定地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好,我帮你。”
李旦嘴角牵起一抹微笑,正欲开口,又听她道:“既然已经答应帮陛下的忙,那我也有一事想请陛下帮忙。”
“何事?”李旦虽嘴上问着,心里却哑然失笑,和皇帝讨价还价的人,他还是头一回遇上。
“事成之后,我想要五十两黄金。”
“好。”区区五十两黄金,对李旦这个大唐皇帝来说不过是从大海中舀起一瓢。
“还有,青鸾楼里有位美姬叫春莺,我想让陛下赎了她。”
李旦嘴角一抽,端着茶盏的手一抖,那茶盏险些从手中滑落。
让堂堂皇帝去为一青楼女子赎身?这岂不荒唐!